来的路上准备了一大通的恶言恶语,可在此刻,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只见顾长水张了张唇,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才终于发出了声音:“……云云……你来了……”
声音沙哑,气若游丝,虚弱无力得仿佛下一刻气息就会突然终止。
笼罩在眼睛里的雾气突然化成一串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她俯下身凑近他,哽咽着声音问:“顾长水……你怎么了?”
她晶莹的眼泪,哽咽的声音,仿佛为病床上即将枯竭的男人注入了无穷的力量,本来黯淡无神的眼睛陡然射出亮光来,如烟花般璀璨耀眼,仿佛病入膏肓的人突然出现了回光返照。
他深深地喘息了片刻,再次艰难地开口:“云云,当年的誓言……终于要应验了,我大半辈子……都是在孤独和思念中度过的,现在,我又被养了二十六年的所谓女儿……亲手谋害,你说,这算不算是孤独终老,不得好死?”
“死我一点不怕,真的,可我却不想带着遗恨离开……”说到这里,他艰难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突然握住她的手,“云云,原谅当年我的懦弱和不负责任,原谅我突然对外公布我们的关系,好吗?”
见她面露纠结,顾长水脸上愈发痛苦,还伴着一阵低喘和咳嗽:“云云,难道你连对一个垂死之人的乞求……都不肯施舍吗?”
是啊!有多少的怨,多少的恨,在一个垂死之人面前,还有什么是不能释怀,不能原谅的?
自古以来,死就代表着一切的结束,与之有关的所有也都会随着人的死亡而被渐渐抹去,包括那些曾经的爱与恨。
可是此刻,除了心里突然的释怀,她为何会这么伤感和不舍呢?
秦慕云的眼泪越掉越凶,终于开了口:“顾长水,我原谅你了,以前的爱和恨,现在的怨和气,我们都一笔勾销!”
“你能再喊我一声阿水吗?”顾长水极力掩饰,不让心里的那份狂喜一不小心表露在脸上,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轻轻晃着。
秦慕云觉得他的要求分明就是得寸进尺,可望着他痛苦的面色和乞求的眼神,她只能再次退让,咬了咬唇,有些难以启齿似的:“……阿水……”
“我想亲口听你说,阿水,我原谅你了……”
“……阿水,我原谅你了……”
等了近三十年,他终于等来了她亲口说出原谅,内心的狂喜再也无法抑制,他豁然起身,将她抱了个满怀:“云云,你终于原谅我了……”
正弯着腰的秦慕云被他突然的一抱,整个人都扑在了他怀里,这利落的动作,喷薄的力量,哪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所为?
秦慕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上了当,大力地推开他,起身,又羞又恼地瞪着他:“顾长水,原来你是装的!你太卑鄙无耻!太讨厌了!”
顾长水被她突然一推,像是吃了痛,正皱眉捂着胸口,微垂着头,做认错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