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这才笑道,“你一向聪敏过人,这点小小的想法与你来说再寻常不过,有什么好称赞的?”
虽是明里不称赞,却实际上是更加称赞了一番。董氏过人之处在这几房里无人能及。段三郎听了,只是越发高兴,往返奔波的疲惫也消除了一多半。
忽觉周身微冷,便道,“秋夜风寒,你怎一人在院子里,也不怕着了凉。”
董氏道,“正是无聊,又见月色十分好,来看看这些海棠。着凉倒不怕,特意换了厚衣。”
三郎这才认真看了看,只见董氏素色的秋季衣裙外,又穿着件玫红色对襟绣着香兰花的夹袄,脸上淡淡施着粉,眉毛也是轻轻扫过,朱唇含笑,一双凤眼在月色下盈着光。
这是他的青梅竹马董家小姐姐,他的明媒正娶段家少奶奶,此刻这般的优雅娴静,气定神闲,如一面静静的湖水,无声无息中包容着他,宠爱着他,等待着他。
相比之下,令仪,只不过是浓妆艳抹的一支路边的野花,他原是没打算再娶一房的,只是一时新奇被她吸引,可她偏偏怀了孕,娶回做四房也就算了,可她又偏偏这般越矩,一个戏子能进得段家锦衣玉食已是福气,她却妄想着有朝一日代替董氏,真真是不自量力。
三郎对她的那些喜爱,正是被她自己如此这般的磨折尽了。
董氏见三郎这样呆呆望着自己出神,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这么好的海棠你不看,只这么望着我做什么?”
三郎摇头,轻声道,“海棠在你面前毫无姿色,没甚看头。”
二人夫妻多年,却因为一个闹腾的偏房而更加拉近了彼此,董氏心里暗想,这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碧落在墙外听着,倒是忽然地心生羡慕。段三郎他虽然没有陆羽墨的皇权极贵,却似乎更能够享受到人间这最普通又最温情的暖。
正要离开,却传来了一阵她最喜爱的昆曲《牡丹亭》。
不用说,必是令仪在唱无疑了。
她进段府这些时日,还是第一次听见令仪的唱腔,果然不是当年风雨酒肆里唱曲的小女伶能够比之一二的。
可见当时的金公子对于是令仪的称赞并无一丝毫的夸张。
墙里的两个人低低说笑的声音也停止了,一时间空气中只充满了令仪的声音。
令仪到底是个名角儿,只听得那昆曲唱得真真是行腔华丽,婉转悠长,叫人一听便心神迷茫,拔之不出了。
董氏倒也是第一次听令仪唱曲子,突然间似乎懂了,为何三郎当时会地般迷恋她。
想了想,便对他轻声劝道,“好多天了,你该去看看她了吧,今晚的曲子,我若猜的不错,定是专门唱给你的。”
三郎默然摇头,道,“若再次宽容了她,只怕以后会更加过份。”
董氏道,“她戏班里出身,大宅府里的事情自然不懂得,纵有过错也该多加提点调教才是。”。
三郎感叹道,“你真是菩萨心肠,她对你的种种无理你忘了?你是大少奶奶,她不对你打都打得,这么多天,她不来给你赔礼道歉不说,你倒给她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