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寻香没了亲人,夫妻俩进城探望梁妈妈,算作回门。
梁妈妈六十岁了,住在城南一所半旧的小院里。今天寻香该回门了。她早早地换上身干净的新衣服,守侯在院子门口。
辰时中,四个轿厮抬着一顶暗红的雕花大轿向她家过来,轿边跟着两个衣饰统一,颇有气派的婆子,轿后跟着两个小厮挑着沉沉的喜礼。
梁妈妈眼角挂起微笑的鱼纹。回门的队伍不算浩荡,在浑水县也算有面子的了。
她是寻家的老奶妈,从寻香祖父时起就在寻家了。轿子离院子还有好几步路,吴妈妈和李妈妈就笑盈盈地向她躬身一礼。
吴妈妈掀起轿帘,扶着寻香先出了轿子,接着沛林从里面出来。
梁妈妈先是向沛林福了一礼,“老身见过新姑爷。”
沛林颔首笑道:“梁妈妈,劳你到门口来等了。”
“我这心里天天记挂着你们小俩口。”梁妈向寻香张开怀抱。虽然她是下人,可是她和寻香的关系特别,既可谓寻香的亲人,也可谓她的长辈。
“梁妈妈。”
寻香激动的声音有点涩。
前世回门时,怕让梁妈妈操心,不愿向她倾诉,一切都茫然、默默地忍受,结果沛林和她都早死了。今世,她和沛林得好好活到老,从前世到今生,有多少委曲和苦闷积压在她心里,心头再包藏不住这些苦水,若不是有旁人在,她已经扑在这位至亲至爱的老人怀里倾诉。
这所院子虽不大,年生又久,但很紧凑好用。院子北面的台阶上是四间洁静的正房,侧边一面是两间厢房,和对面的厨房、净房比正房矮半米高的台阶,角落有口修葺整齐的小石井,院墙边种满青竹,院子显得很幽宁。
梁妈妈把新姑爷迎进客厅,赏了大家些铜子,让吴妈妈、李妈妈,领着两个老厮把喜礼放到正房端头的库房里,然后请她们去东边的一间耳房歇气。
“梁妈妈,你年纪又大了,我去伺候少爷。”吴妈妈身上藏着东西,需拿给寻香,所以寻找避开李妈妈的机会。
李妈妈想跟来,梁妈妈看出吴妈妈和少爷亲近,李妈妈不象个善类,客气道:“李妈妈,请你帮我招呼着大家歇着吧。”
出了谷家,李妈妈不好肆意妄为,老实地带着几个轿厮和小厮去耳房喝茶吃果子。
客厅里,茶几上摆好茶器,和煮茶的小炉子,炉上茶壶里的水烧得‘窟窟’作响,吴妈妈帮着梁妈妈泡茶。
“祖父和祖母好吗?几位老爷和夫人们,以及侄子们都好吗?”梁妈妈和新姑爷话家常。
“前天早上祖父病了,别的人都好得很。”
沛林知道寻香有许多话要和梁妈妈说,简短的寒喧几句,便让她们进里屋叙私房话。
吴妈妈倒好茶,端了两盏进去。
屋里布置简陈,黑色的家俱斑驳、干净。吴妈妈把茶放到小桌上,从两衣袖里取出两小包东西,交到寻香手上,“少奶奶,这个交给你了。你们慢慢聊,我出去陪着少爷。”
“谢谢吴妈妈。”
昨日上坟时,寻香想先进一趟城放东西,吴妈妈说这不合规矩,会招人诽议,她冒着风险,又多藏了一晚这些东西。
寻香把两包东西放在小桌上,布没包紧,散开来,露出珠子和金锞子。
梁妈妈惊异地看着这些东西,不敢想象,温良的寻香怎么会怎么出这种事来。
吴妈一出去,寻香控制不住,哽咽起来。“梁妈妈,我好难过……”
屋外,沛林和吴妈听到寻香隐隐哭泣,沛林低着慢条斯理地喝茶。吴妈妈道:“我去厨房看看水。”
沛林点点头。实则,吴妈妈是到外面放风,防着李妈妈他们偷听。
屋里,寻香把这几天的事和梁妈妈哭诉了。
梁妈妈万没想到寻香才嫁过去几天,竟然偷偷把嫁饰上的珠子抠下来,和祖母给的红包,趁回门时藏到她这里来。
她不仅忠诚,还很精明。当初谷老太爷和她说要早点把寻香娶进门,让她跟寻香一起进谷园,当寻香的长辈养着,她没有同意,说年纪大了,病痛多,不愿拖累寻香。谷老太爷才帮她寻了这幢小宅,安置了她。那时,她就怕谷家人多,寻香年纪小,嫁过去难免有委曲之事,外面有个窝子,好歹算有个娘家,不开心时,可以走走,不痛快时,可以哭诉。
沛林是个好孩子。寻香嫁过来之前,她暗中打听过沛林的品格,谷家下聘礼时,谷柏新带着沛林与她见过面,她见沛林品相端正,才同意将寻香提前嫁过去的。
如今,坏就坏在当家的大伯母太恶毒,还有婆母又傻又阴,寻香嫁过去,还没与沛林合房,就背上了扫把星的恶名。也是寻香运气不好,偏偏前天早上祖父出了点事。
要说谷庭仪被停发致休金的事,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多数官员年迈离职后都没有致休金。即使有的官员有功,朝堂上,为国建功立业,但反落得悲惨下场的事都多得很。
“我真后悔当初把城中央的那幢二层小院给卖了,没坚持把它给你。”寻香哭道。
“你给我,我也不会要。人人都知道我只是寻家的一个奶妈。那是寻家留给你的,你嫁出去了,是寻家的都要带走。”
梁妈妈心里堵得难受,她拼命为寻香省嫁妆,以为嫁妆越丰厚,嫁到婆家就越有地位。谁晓得她才嫁过去,就受这么多委曲。谷家的大伯母不仅仅厉害,还很可恶,还有寻香的婆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