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夕晖染红了谷园。
浴树衣衫不整,鼻青脸肿地背着浴为走在前进,从影壁外进来,后面有两个强壮的学生抬着个架子神色紧张,步子沉重。两个护院接过架子,往中庭走来。才子书院的张书办面色难看地跟在旁边面。
谷庭仪面部不住地抽动,柏新和寻香已经从走廊正中的台阶,走下庭院。
沛林衣服破烂,面容肮脏,色如金紫,双目紧闭,嘴角挂着血渍,身上盖着一件干净的学服。
“……这是怎么了?”柏新急得语无伦次地问张书办。
“快抬到我屋里来。”莫氏高声吩咐。
“老六。”范氏和柳氏从文氏后边,窜出来,跑向祖母屋里。
“为什么没请大夫?”谷庭仪脸色难看地问浴树。
沛林被放到外间的木榻上,全身似已骨碎。
浴树大汗淋淋地把断了胳膊的浴为放到大椅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张书办与谷庭仪拱手礼见,悲切道:“谷老太爷。本来书院有提饮食安排,你是知道的。书院里有几个大户子弟,你也是知道的。沛林前几日完婚回到书院,今天下午没有课业,王家和陈家的两个子弟执意要为沛林祝贺,平时学生间的交际,只要不超出院规,书院不会干预。中午时,一干子弟去了书院外的半山酒舍,谁知大家酒到半巡时,邻座来了几个男子带着两个女子,那几个男子放浪开赅,对女子的言行不堪入目。沛林正直,一句‘世风日下’,招来横祸,那几个男子是行武出生,只几下就把沛林打晕在地,浴树兄弟俩和那几个同学一起上去帮忙,无一是其对手,不到半刻钟,书院的学生无不挂彩,沛林挨得最惨,受了严重的内伤。陈堂长和我得到消息,连忙带了一些学生把伤员送到回春堂,陈堂长现去了衙门备案,沛林的情况……”
张书办说到此处,眉头紧皱,说不下去。
范氏摸着沛林的手哭道,“该不是死了吧?”
柏新恨她一眼,拿着儿子的手,已经冰凉,几乎已无脉膊。
“大夫怎么说?”谷庭仪双腿直打颤抖。
张书办咬咬牙,如实说到:“送到回春堂时,已是五脏俱裂,王大夫强行灌了一口药酒,说不如快点送回家,见过家人最后一面。”
莫氏跌坐在圆木椅上,脸色煞白。谷庭仪颤颤地拿起沛林的脉膊,又试试鼻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寻香脑子嗡地一下,脸色苍白,努力镇定,沛林这就死了吗?
不,沛林不能死!
冲开身后的一大堆人,跑回屋里,关上门,飞快进了碧宵境,取了灵池水和水参子,回到祖母屋里,所有的人都看着她,不知她要干嘛。
祖母嘴唇直抖,说不出话。这是内伤,不是中了毒。
“我试一试。吴妈妈抱着沛林的头。”
寻香将一壶池水倒进茶杯里,强行往沛林嘴里灌水。沛林牙关紧闭,已经灌不进水。
“月鹃,用筷子撬开他的牙齿!”
寻香果断地吩咐,如果现在都不来及,再拖就更来不及。
月鹃利落地撬开六少爷的牙齿,吴妈妈把他的头抱高,寻香把水参子在嘴里嚼烂,吐进杯子里,和着水强行灌进他嘴里,因为没有进气,刚灌进去,就涌了出来,寻香不停地灌,不停地灌。
屋里一片沉默,范氏流着泪哭不出声,都看着寻香怪异的行为,若不是她曾解过毒,此时恐怕早被人拖开。
张书办眼圈不由一红,惋惜不已:“沛林的学业可是好得很,书院还指望他将来为书院扬名立万的呀。”
谷庭仪深遂精亮的目光暗淡下去,沛林恐怕真是不行了。
“沛林,沛林……”
寻香边灌水边叫他,已经灌过两碗水了,沛林胸前的衣服全湿了,还是没有反应。
寻香从吴妈妈手上抱过他,边灌水边揉他,“沛林你给我醒来,你说过以后要照顾我,你说话要算话!你给我醒来!”
莫氏的眼红红地,喉头发酸,谷庭仪抽搐几声,涩涩道,“香儿……”劝慰的话说不出口。
谷柏新全身直晃,沛林是他的希望,是他的支术。
范氏终于哭了出来,“林儿,我养你一回,你竟连话都不说一句,就走了。”
“老六。”
文氏跟着范氏大哭起来,“你正是韶华正盛,学业攀峰之时,怎么能带着大家的期待就走了?”
立即,屋里屋外一片鬼哭狗狼嚎。
“沛林……”
寻香已经灌了一壶水,沛林胸前透湿。
华锦和陈氏站在沛林头边,华锦被六哥的样子吓得捂着嘴,定定地看着他,尖叫一声,“六哥活了,手指在动!”
谷庭仪象吃了鹿血一样,瞪圆眼看着沛林的手,果然有个指头在动。握着他的手,轻声唤道,“林儿,醒来,祖父在叫你,听不听得到?”
“林儿……”
莫氏,范氏,文氏都唤了起来。
“咳咳……”
沛林突然吐出一大口水来,接着吐出一瘫污血,眼光昏蒙地看了大家一眼,又神虚而去。
“沛林。含着它,吃了它,你就活了!”
寻香手上还握着半段水参子,塞进他嘴里,一只手轻轻掩着他的嘴,不让它掉出来。
“你只略略一用力,它就化进你肚里了。”
沛林隐隐听到寻香的话,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吸了一口水参子,一股鲜灵之气徐徐流进肚腹,体内的伤痛似乎得到缓解,感觉略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