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宝钗,听着母亲和舅母谈论姐姐的婚事,还不避着她,一张脸早已经红透了。
她们家的确是和别人家不同的。父母对自己的教育方式那叫一个豪迈,几乎什么都会当着她的面儿说,使她小小年纪要比同龄的女孩子懂得多,见得多,心里的成算也多。
都说风姐姐是从小假充男儿教养的,那么自己呢?
宝钗摇头苦笑,她也不记得这样的特殊待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她虽然害羞,心里却十分赞同这样的做法。母亲说得对,有些事迟早是要经历的,何必对自己遮遮掩掩?
“舅母,我觉得,如果凤姐姐实在不愿意,还是不要逼迫她的好?凤姐姐是出嫁而已,不是出家。若是逼紧了,以凤姐姐的性格再闹出逃婚或者婚后与娘家老死不相往来的事情,这样舅妈就要失去女儿了。”
这是宝钗对于这件事情自己的见解。以她对王熙凤的了解,这个烈女子会做出的事情一定比她说的那些要严重得多。
凤姐之母听了心中一颤,是了,自己的女儿自己还不了解吗?凤丫头是完全能够干出这事儿的。
与此同时,薛虹得出的结论也和宝钗一样。不管王熙凤嫁给岳钟琪会带来什么样的助益,只要岳钟琪心中还惦念着自己的原配夫人不去宠爱王熙凤,那么这一场联姻就是打了水漂。
指望王熙凤婚后分宠?得了,这样的期待太过虚无缥缈,何必要拿一个姑娘家的终身幸福去赌?
况且,王子腾现在跟在年羹尧身后混将来是必讨不了好的,倒不如想办法让凤姐嫁给文官或者无名武官,只要和年党扯不上关系,那么凤姐的未来就是值得期许的。但是,决定权在王子腾手里,薛虹只不过是要好好劝解罢了。
打定了主意要干涉王熙凤的婚事,薛虹哪里还坐得住?他拉着薛蟠说担心舅舅,就往王子腾的卧室去了。
见到王子腾,他的确是卧在床上,脸色十分的难看,眉头皱得紧紧的,没有一丝松开的意思。
“给舅舅请安。”
娘亲舅大,兄弟两个进门就先给王子腾行了礼。
王子腾见是外甥来了,心中郁结稍缓。他是很喜欢两个外甥的,薛蟠的单纯善良,薛虹的优秀进取,哪一个都比自己那个混账小子强的多。可又能怨谁,都是自己一味宠爱所致。
“来了?到舅舅身边来坐。”
兄弟俩坐到了西边的圈椅,略问了问病情,喝了几口香茗。
薛蟠先忍不住了:“舅舅,我听说凤姐姐因为婚事和您闹了好大的不痛快?我觉得父女之间可千万不能因此结怨了。方才宝钗也说了,凤姐姐性子烈,只怕到时候若真闹出逃婚的事舅舅脸上也不好看,且四川那么远,她若是赌气连封信也不回,可怎么好?”
王子腾听了剑眉倒竖,口里说:“敢!”心里却是明镜一样,她那闺女,什么事儿闹不出来?
薛虹也道:“十三阿哥也好,岳钟琪也罢,舅舅选的人的确是上佳的。可这两个无论如何也是同凤姐姐无缘的。联姻的意义在于结两姓之好,如果婚后凤姐姐不能在夫家占有一席之地,那么联姻就是失败的。舅舅您可只有凤姐姐这一个女儿啊,你忍心见她婚后受苦吗?”
王子腾很是无奈,愁苦道:“连虹儿你都知道的道理,难道你舅舅这么大的人了,竟然想不到?只是凤丫头出落得太好了些,早早就被那有心之人看中了。这婚事说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做主,可你又知道背后牵扯了多少人官场上的前程?要我说,你回去也告诉告诉你父亲,不要把宝钗养得太优秀了,省得哪天也似我这样身不由已。”
这样听起来王子腾倒不是不顾及自己女儿的幸福,而是因为他自己都是被人逼迫的?不用问,那背后之人一定是年羹尧。就算不是他,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那个人素来刚愎自用,狂妄得没边儿,连自己的女儿都送去给人家当小妾了,何况自己手下人如此容貌上佳的女儿?
薛虹了然地看了看王子腾,笑道:“不管那人是谁,舅舅就算是他的幕僚,自己家的事情难道也要听从那人的意思?他又不是皇上,又没给舅舅下圣旨,何须这样言听计从?还是说那个人本身就有当皇帝的瘾,逼得别人什么事情都要听他的?”
“虹儿,你说什么?”
王子腾只是觉得在年羹尧的集团里,越接近上层就越觉得年羹尧不是一个容易追随的人,只是刚才薛虹那一句“有当皇上的瘾”才如醍醐灌顶,令王子腾幡然醒悟,都说身为臣子伴君才如伴虎呢,年羹尧只怕是藏有野心的。
人就是这样,不能对任何人和事轻易地起疑心,一旦怀疑起来就会无限地往自己怀疑的方向去脑补,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越想越觉得汗毛倒竖,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细思极恐。
薛虹见王子腾脸色数变,心知自己的话已经如同一颗种子,在王子腾心中牢牢根植,慢慢发芽,现在他要做的不过是给这颗种子浇浇水、施施肥罢了。
“所以,凤姐姐的婚事您完全可以不听那人的安排,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风姐姐嫁给丝毫牵扯不到任何方面利益关系的人。既不伤了凤姐姐的心,也能让舅舅轻而易举地摆脱桎梏。其实有时候跟错了人不打紧,只怕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跟的是错的人,那才可怕。”
薛虹这话说得王子腾冷汗都下来了,他觉得这小小的孩子似乎有一双鹰的眼睛,好像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