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又何尝不知道,太子身份尊贵,虽然觉得对她这个女儿有所亏欠,可他却不只有自己这一个女儿,已经获封郡君、县主的大有人在。他又时常随圣上出巡,平日里日理万机,哪里有闲工夫搭理自己这个早年生在外头的女儿?
薛家就不一样了。正如瑞珠所说,薛家有薛益这个识时务的家主,又有薛蟠和薛虹两个争气的儿子,宝钗又同自己亲近,连姨娘生的宝镶虽小,却也是大家闺秀。
自己若真能得这样一家人做亲戚,平日里多了膀臂,日子也能过得下去了。只是……
“唉,我又何尝不想?只是……我的身份毕竟……我不想给薛家带来麻烦。”
说到这里,宝珠和瑞珠也不吱声了。太子的私生女,这个身份还真是……
可是瑞珠不甘心:“奶奶,你就这样一直不认他们吗?”
可卿叹道:“这件事情还需从长计议。那薛老爷当年对我母亲的确十分的好了,可谁知他如今怎么样?若年深日久,他已不念着与我母亲的那点子亲情,只怕我这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等时机成熟了再说吧……”
可卿已经说到这里了,宝珠和瑞珠也无话可劝。只是,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成熟呢?
荣国府这里进了三月,就如湘云说的那样,生日宴会不断。
先是三月初一王夫人的生日,像往常一样,请了许多武勋之家来同贺,再来是三月初三探春的生日。
别看探春是个庶女,如今王夫人掌家了,一个庶女的生日也让她办得有声有色起来,不过是请了素日与探春要好的一群女孩子来,竟也热闹非凡。
然后,到了三月初九日,就是贾琏的生日了。
贾琏因自己默默为外祖父守孝的孝期还未到,只推说功课繁忙不想大肆庆祝的。张令萱见了探春的生日办得那么热闹,只冷笑着让贾琏不要推脱,她待要看看贾王氏怎么给贾琏做这个生日。
而这里贾王氏也真真是骑虎难下,她只顾着探春生日热闹,自己二房面上有光,竟然忘了贾琏的生日就在六日之后。且贾琏今年刚好十九周岁,自古生日过九不过十,他这个生日可是实实在在的整生日了。
事到眼前,贾琏身为荣国府长子嫡孙,承嗣之丁,又是整生日,怎么也要比探春一个庶女办得豪华吧?贾王氏少不得大排筵宴又广撒请柬,按照赦、政二位老爷生日时的规模,把个生日宴办得烈烈轰轰的。
可她心里哪里情愿?
自从贾王氏执掌中馈一来,那公中的钱就看得如同自己的钱一样了。二房但凡有个什么花费,她眼睛都不眨一下,而别处……除了贾母跟前的,旁的她都要推三阻四,不是少给几分,就是推迟时日。
这一回要花大把的银子给贾琏过生日,贾王氏心疼得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而这一切皆因她自己做事情不懂得瞻前顾后,本来怨不得别人,她却恨起了探春,要不是这小妮子的生日与贾琏的太靠近,她也不会面临这样的情形。
可怜小小的探春躺枪之余,还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太太,本来就不喜欢自己的嫡母更加对她不冷不热起来,从这之后,她的生日更是再也没有好好的办过。
而贾琏生日宴的当天,其热闹仅次于贾母的生日,不仅各世家互有往来赠送,就连北静王水溶也亲自到场庆贺。
水溶是冯紫英的内兄,其妻水滟的亲哥哥,本也不是外人。且当年跟着太祖爷出征回来封王拜相的四王八公,各家都有些旧交情,北静王来贺贾琏的生辰也不是不可以的。
只是北静郡王府从来行事低调,自来不喜欢参与官员家中大小宴席俗务,今日的到访未免显得有些突兀。
也正是因为北静王来了,贾赦和贾政亲自迎出来,说了不知多少恭维不尽的话,北静王只是笑着寒暄,不多时便也坐在酒席宴前。
贾琏等不必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对于北静王的到来表达了欢迎和惊喜。北静王说道:“论理,当年四王八公同时获封,咱们几家皆为外姓之人,又受到皇恩眷顾,自然是要多走动走动的。只是,这几年你们也知道,我们这四王早就没有了当日的风采,倒皆养成了个喜静不喜动的脾性,真真惭愧。”
北静王说的可是实话。当年威风凛凛的四位异姓王,如今早已没有了昨日的光辉。不过是当今念旧情,还肯给这几位郡王面子,这几位郡王也是历经三朝走惯了政路的,个个识趣。朝廷有难的时候他们有钱出钱,没钱出人,没人出力,这才保住了自己家的爵位。
可北静王如今自言惭愧,贾琏等怎敢担待?他家再不济也是个郡王府,你可不能把人家郡王爷客气的话当真啊。
只见贾琏起身抱拳:“王爷严重了。于公,四王八公同殿为臣,本就应该团结一致,于私,咱们这些人家历经好几代联络有亲,同气连枝,何须说这样的外道话?”
北静王道:“你坐下。我这不也是感慨一下嘛。想当年咱们的爷爷、太爷爷,从清军入关的时候就跟着太祖太宗南征北战,如今虽天下已定,只是还未太平。我只是恨自己没有爷爷和太爷爷的本事,前儿朝廷三征葛尔丹的时候死伤了多少将士?而我虚袭着北静郡王的爵位,却是个手上战场,连个弓箭都拉不开,这是不是更加值得惭愧了?不过好在,我们这些虚袭爵位的人一代不如一代,皇子们却都很有出息,否则我们这样的人真要以死谢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