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道:“已经看过了,虽然说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好好调理,到底也是我这些年不懂得保养身子所致,一味吃那些乱七八糟的坐胎药,伤了根基。如今我也是想开了些,我们林家到底人少,没有那么多事情可以烦心,我不好生保重,损的是我自己的身子。别说什么权势地位,若没了命,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是吗,母亲?”
贾母叹道:“可不正是这话?纵有天大的富贵,到时候没命去享,那也不中用。罢罢,再没什么比你平安康泰更重要的了。前儿你生完堂玉的那段时间,我瞧着你的脸色竟有下世的光景,你能多大岁数的人,看起来着实不祥,为娘这心里焦得了不得。可如今看来,你的脸色倒是好了许多,且好好将养,好好栽培黛玉和堂玉,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贾敏笑道:“是,那女儿就多承母亲吉言了。”
只是话说到这里,贾母突然表情一肃,贾敏忙问:“母亲怎么了?”
“哎……还不是因为你那不贤的二嫂。今儿琏儿这个生日宴,你也看到了,作何感想?”
贾敏与张令萱一直都是好友,贾琏如此烈烈轰轰的生日宴是怎么来的,她也是知道的。
贾敏冷笑一声:“她自来是如此愚蠢的。母亲为何还让她管着家?”
贾敏一脸的疲惫:“我早就已经不问管家之事多年了,前儿你大嫂因为父亲没了,伤心过度,着实病了好些时日,乌林珠那孩子孝顺,侍奉在侧,又说自己火候不到,难以接管这么一大家子的事情,这不是无奈何才给了你二嫂子吗?我也同你大嫂说起来过,可听她那个意思,咱们家的账面不是那么好管的,她竟不想再接手了。可这一直让你二嫂子管着家,家里又要生出多少事来?像琏儿生日这样的事情是外头看得出来,那些看不出来的呢?她们都当我老婆子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耳朵聋了,记性也没了,可我这心却一点都不瞎,这府里什么样,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贾敏笑道:“既这么着,那母亲还有什么好愁的?还让大嫂子接管中馈不就得了?”
“哪那么容易?我这个老婆子亲自去了你大嫂子的屋子,软言软语的请她,她也不为所动。只说,若要她继续管家可以,她要好好清算账目,还要换掉所有旧仆,你说说,这像什么话?换旧仆?前几年也不是没换过,不说下人们觉得咱们荣国府绝情太过,就是那些服侍过我们三四辈子的家生子脸上也过不去。不仅如此,她当初还趁势发卖了不少家旧仆,如今府上就剩下那么点儿老人了,她还是不肯放过?我看啊,她这就是娶上了儿媳妇,自以为腰杆子硬了,也敢跟我瞪眼睛了!”
贾敏听了心中纳罕,张令萱不是这等轻狂的人,她怎么敢这样跟贾母说话呢?但见母亲气得那样,倒也不像是假的,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贾敏不过是宽慰母亲几句,等服侍老太太睡下了,她自己却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梳洗毕连早饭都没吃,她就来到了大嫂张令萱的房里,打算问个究竟。
令萱见是贾敏来了,忙招呼她进来:“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玉儿醒了吗?”
贾敏道:“还没有呢,我这也是睡不着,便过来瞧瞧大嫂子。”
令萱仔细端详她的脸,果然见她眼下一片乌青,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心事吗?”
贾敏遂将昨日贾母告诉她的话大致说了一遍,令萱这才知道她的来意,无奈道:“敏儿,在你眼中我是那样轻狂的人吗?”
贾敏苦笑道:“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做我大嫂之前,可是同我做了十几年姐妹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我安心是来兴师问罪的,只吵吵嚷嚷地让所有人跟着一起来听你解释,又何苦昨夜愁得一夜未眠?”
令萱听了深深一叹:“还好你是个明白的人,我……哎,也不瞒着你了,只把我的那些话都告诉给你听,这些事情我原是不愿尚未明朗之前叫老太太费心的,只是如今看来,一味瞒着,倒是我的不是了。春兰,去把我的那些账本子拿来。”
大丫鬟春兰自答应着去取了令萱的账本子,令萱只把账本子摊到了贾敏面前:“这一本是我自己陪嫁里头的田地和铺子的账本,另一本,是我觉得蹊跷,誊录的咱们荣国府公中账目。别的我就不说什么了,你只瞧瞧府里的账本,这收益根本就有问题。何以田地和店铺都是上好的,收益却还不到我自己私产中同类产业的一半?”
贾敏顺着张令萱手指的地方看去,她自己也是个当家管账的主母,自然一眼就看出问题来了:“这……怎么会少这么多?”
令萱叹道:“前些年还不至于这么少的,这些年却成了这样。我每每问他们管事的,他们编出来的理由可谓是层出不穷。原我还真是一点疑心都没有的,偏这些田地里头,就有跟我陪嫁的土地极为靠近的,一处丰收,一处歉收,他们报的却是蝗灾,你说这像话吗?横竖你我这样的女人,就算是到了田地和商铺的跟前盯着也是无用的,只得让他们哄骗罢了。
我原本觉得差得不多,也不理会,只是想不到这么些年过来,这起子下人们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些,越发的欺上瞒下,竟到了控制不了的地步。
这一切原是我太过心软,一味顾着旧仆们三四辈子的老脸了,白填了许多嫁妆进去也算是对我的惩罚,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