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事一旦告诉了薛益,薛王氏就要做好与贾王氏甚至整个王家反目的觉悟了,真的能做到吗?
一边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家庭,父母去世得早,世间只剩下哥哥王子腾和姐姐贾王氏,他们二人是自己的血亲啊,如何能……
可薛益是要陪自己度过余生的人,更有三个孩子身上也流着和自己相同的血,这不是要生生把她的心撕成两半吗?
薛王氏如此想着,不禁又落下泪来。
“什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到这会子才来告诉我?你还敢叫虹儿夜闯那荣国府,你……有你这么做娘的吗?”
薛益晚上回来,听完了事情的始末果然气得仰倒。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出色的小儿子若是因此事有个什么自己该如何面对。
看着只会哭哭啼啼的夫人,和三个年级尚幼的孩子,薛益心中五味杂陈。
“父亲,如今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且想一想如何应对吧。别的都还好说,孩儿就怕张家……”
薛益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如今倒不必十分担忧张家,老张大人病衰为由致仕在家,圣上时常传见张廷玉询问病情,可见他们家圣恩优渥。可张廷玉如今不过是翰林院检讨,从七品的官职,还兴不起什么风浪,我担心的是他们今日记下了这一笔,来日报复……”
“来日?”
如今对于张家而言,张英若是去了,张廷玉的官职还未上来,的确是积蓄实力的时候,可薛益不似薛虹重活一世,怎么好像也知道张家必然兴盛似的?
薛益深深看了眼幼子:“咱们皇上任人唯贤,并不十分在意满汉之分,到如今,朝中几位有德之人皆是汉臣,就连施世纶那样长相的都为官做宰,你想简在帝心的张家如何能不腾达?”
施世纶?
薛虹怎么能忘了这个人?
施世纶是大名鼎鼎的靖海侯施琅之子。
传说这施世纶从一出生就奇丑无比,凡是正常人长对称的地方,在他身上就没有一处不残缺的。
眼睛一个大一个小,鼻歪嘴斜,肩膀一个高一个低,背后背着大罗锅,腿一个长一个短,走起路来一颠一跛一瘸一拐,世上就再难找出这么丑的人了,世人皆呼他为“缺不全”。
就这样的人哪怕有天大的才能一般的帝王都不会用他,但是咱们康熙爷是什么人物?他看中施世纶大才,不仅用他,还委以重任。
而施世纶也不负圣恩,政绩卓越,更是号称清朝第一清官。如今的施世纶正在安徽任上为百姓谋福呢。
说起这个,薛虹又想起,自己的父亲薛益,虽说身上挂着通政司知事的官职,却仅仅从七品,别说平日里不需上朝,连到宫里应卯都是不必的。
而他却因为身负皇商之职,最容易接触各地风土人情,康熙爷时常召见,有时候还会特传他进宫早朝,商议国事。
原来这才是众人不敢轻视张家的原因。家族中有没有人当大官没关系,重要的是皇上心中会不会记着你。
“那……这件事情难道就这样算了?”薛蟠听了半天,只听了个半懂,却是真不知道父亲究竟打算如何。
“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逃过?我会亲自修书一封递到张廷玉的手中,再备些厚礼,以表歉意,顺便试探试探张家的口风,”薛益冥思苦想了半天,仍是唤道,“虹儿,你须同琏儿同气连枝,你要通过琏儿好好表明我们薛家的态度,至于你……”
薛益的眼神落在一直战战兢兢听着的薛王氏身上,薛王氏苦笑:“老爷就算不说我也明白,平日里我再不会那么频繁地同荣国府走动,若非必要,我皆推说身上不好,装病不去也就是了。”
薛益冷笑一声:“你是我薛家的当家主母,怎么能动辄装病?日后同荣国府的走动,皆要经过我的首肯,或者有的时候需要你做什么,你都要配合。至于你那姐姐,我劝你还是当陌路人看得好,省得你心中难受。”
薛王氏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多话。
薛益从来都不喜欢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她也甚少在他面前提这两个人。如今更好了,只怕他心里已经恨死了她那个姐姐了吧。
薛虹想一想,父亲是对的。
如今张氏的毒已经解了,就算张家想要揪住薛家不放,也已经晚了。再说张家能做什么呢?与其担忧眼下,倒不如早早同张家搞好关系,既省得担忧日后的报复,对于薛家来说,与张家交好本就不是坏事。
果然,薛益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并奉上了厚重的礼物送到张廷玉的手里,张廷玉只回了一个帖子约薛益三日后于集贤居饮宴。
而薛虹这边的动作却要比自己的父亲快一些,冯紫英在家中设宴,特只邀请了贾琏和薛虹,这明显的和事老作风令薛后有些意外,却还是不敢怠慢,应约来到了冯紫英家。
薛虹到时,贾琏和冯紫英正在下棋,二人都皱着眉头,似乎陷入了苦战。
薛虹好奇过来看,却发现那是一局经典的“龙虎斗”,本该由冯紫英所执的黑子落子,他却捏着棋子迟迟无法决定。
本该是观棋不语真君子,但是一旁的薛虹已经等了很久,尚未见二人落子,等得实在郁闷,便道:“不管是谁,先投子舍了自己的一小片棋子再谋后起吧,若是你们二人皆不肯低头,这盘棋只怕要下到明天早上也分不出个胜负来了。”
冯紫英闻言大笑,把捏在手中的棋子又放了回了棋子盒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