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个,工人们面上又露出惧色。
常槐山四处看了看,好在大毛之流的兵卒已经躲得远远的了,他才敢说。
薛虹听完倒是气笑了,还以为是谁呢,原来这个骆老六是江南甄家拐着弯的远亲,甄家之势不必细表,他自己本家又有一个小姐嫁给了县丞钱一平的儿子,于是这骆老六就当起了地面上的土霸王,干的那些欺民剥削的事情县衙门里只怕比谁都清楚,可愣是没人敢管。
“这钱一平可是和骆老六穿一条裤子的人,他这个父母官都不管,谁还敢管?可怜我们这些人,一年忙到头都剩不下什么钱来,就连在这里干苦力也是搭着命呢。就拿今儿说吧,若不是薛二爷请我们吃这一顿肉,只怕这两个小的今夜就要冻死了。”
常槐山说着果然从人群中拽出来两个半大的孩子,看起来也就十几岁吧,虽然嘴上还挂着油星,可一张小脸冻得青紫,露在外面的两只手跟萝卜似的,抬头怯生生地看着薛虹,身子还不住地发抖。
薛虹见了,心中不是滋味,点了点头:“这粮种的事情是只有你们一个村落如此呢,还是这清口附近的农庄皆是如此?”
常槐山道:“几个近一些的庄子和我们是一样的,再远的不知道,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薛虹听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嗯,这些我都知道了。你们先耐烦一夜,那钱一平既然是在我父亲面前许了你们过冬的棉衣,明儿怎么说也得给你们送来了。我再留下些银两给你们,刚才送肉的时候只想着让你们吃饱,倒是忘了久未饱腹的人一下子吃多了肠胃受不了是要生病的,明儿若是有个不舒服了,就拿着钱自己去找大夫。”
这一下子工人们皆动容,只不肯接薛虹递过来的银子。
薛虹这一把拿着能有个二三两,全部都放在了常槐山的手里:“你是村长,替大伙儿收着,权当个保险,别让自己病着。待我查明了粮种一事,还要来找你们的。”
薛虹说完也不耽搁,径自回了县衙找父亲商量去了,第二日天光破晓,果然有人给这群在码头干活的工人送来棉衣,众人自感念薛虹不已,一心盼着薛虹这个富家公子能给他们带来更好的消息。
而薛虹当晚回了县衙的时候就直奔父亲休息的房间,把他在码头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薛益一听便变了脸色:“粮种?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原先罗公公临行前要我去各个农庄访察民情,听他例行公事的口吻我原还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却想不到还有这么多隐情。”
连那小罗子都知道这件事情,想来清口县粮种之事波及的范围应该已经很广了。
“查。明儿你和你哥哥跟我一块儿去农庄里实地查访,就从你说的那个尚武村开始。”
第二天一早,竹西和棠九悄悄接来了常槐山和常勇,在他们的带领下马车很快驶入了田间小路,约莫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尚武村。
这个尚武村的民居大多都是土房,偶尔也能见到一二间青瓦房,草房不是没有,只占了极少数,但以这一点来看,这个村落还不至于极度贫困。只是时值隆冬,四处一片寂寥肃杀之景,却是令人无法欣喜。
而就在这一片参差的民居中间,竟有一处坐落在村庄腹地的大宅子,前前后后两三进的院落,从主院回廊接浮道穿过一片内湖,垂花门连着一片后花园,因是冬季,别花不见,只花园一脚几棵红梅吐蕊,在这冰天雪地里看着甚美。
不用问,这个宅子就是骆家了。
薛家父子三个看着这个宅子都没说话,常勇咬着后槽牙道:“这老骆家没有人做过官,更没有如何殷实的家底子,这都是他们家来到我们尚武村以后剥削村民而来的财富。他家的一砖一瓦上面都是我们村民的血嘞!”
经常勇这么一说,众人只觉得骆家的红墙黑瓦看起来分外刺眼。
薛益点了点头,没在尚武村弄出多么大的动静,只坐着马车又去了别的几个村落,一天下来才知道这清口县附近的农庄竟有一大半的农户手里是没有粮种的,十里八乡受到骆老六盘剥的竟不在少数,连离他家三五十里的村庄也都被他们家的恶奴洗劫一空,人人都在为来年的春耕发愁呢。
若依着薛益的意思,往地方上级政府反映清口县的问题需要时间,且如今各级官员都在忙着接驾,揭发清口县的折子递上去,十有八九会被上级的官员强压下来。毕竟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谁也不希望自己治下有什么把柄露出来,否则被路过的皇上知道了,只怕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薛益恨不得当下就用随身携带的纸笔写一封控诉官绅勾结欺侮百姓的折子上呈给皇帝,却深知道以他的官职和权势,这样一封奏折肯定会在没有送达皇帝手中之前就被扣下,而往上递折子的他还要受到甄家势力的报复。
薛家不同于贾家,在甄家面前没有什么面子可言,自己若是拧着劲儿要与甄家作对,那么吃亏的只能是薛家。
无奈,眼下若是真想帮这群百姓度过难关,薛家还是要自己想办法。
“父亲,咱们先不管别的,如今给每一个农户分发足量的粮种,保障他们明年的春耕为上啊。”
薛蟠急得不行,心说不就是粮种么,咱们家出钱买不就得了,至于这样的?
薛益怎么想不到?只是这样一来,闹得动静太大了些,他们这一趟出来是做先遣,而不是满世界花银子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