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兵南下时,张树生历经大小战,也见过太多屠杀之后的惨状,死者填满河流,空气中除了恶臭也弥漫着一股水果一样的甜味,都是腐尸的味道。乱兵纵火焚烧的烟雾几里之外都能看见,很多人献上金银或是身体,苦苦哀求只为免一死。
伤者和垂死者的哀嚎,男女老少因为生离死别的痛哭和呻吟,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声音。正是因为他对人的“声音”如此熟悉,他才能在远处分辨出少女求救的声音。
“嘿嘿”。看到敌人都被打倒了,少女才一边笑一边慢慢走过来,对张树生说道:“小女见过壮士,救命之恩铭感五内,永世难忘”。
虽然话说得非常正式,但少女的语气却非常俏皮,仿佛刚刚的危机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张树生点点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上官也不好意思地走了过来,咳嗽了一声:“张大哥的武艺还是那么厉害啊”。
少女看了一眼上官,这才笑盈盈地问道:“两位是从哪里来的啊”?
没等张树生开口,上官存就先说道:“嗯哼,这位壮士姓张名树生,在下复姓上官名天理,我们此行正想到螺岩峰一览山水”。
张树生“嗯”了一声,然后附和说:“小娘子是附近人士吗”?
少女一听,做了个请安的动作,说:“见过两位,小女名叫商颖,正是螺岩峰螺岩寨人”。
张树生听完笑道:“螺岩峰附近村寨多吗”?
“不多,除了螺岩寨,还有附近的里水寨,其他就没有村寨了”。
张树生和上官互相看了一眼,还好螺岩峰没多大地方。
“两位要到螺岩峰,请务必到我们家歇息,我这就给两位带。。。。。。”
“先不着急,小姑娘,地上躺的这几位你有头绪吗”?张树生打断了她的话。
商颖听了一恼,走过去踢了没穿衣服的那个“尸体”一脚。说道:“这股人是附近的流匪,原本没胆量靠近我们寨,都是干一些剪径收钱的事”。商颖说到一半,眉头一皱:“可最近这帮匪徒里来了帮逃兵,胆子一下大了起来,什么坏事都敢干了”
“有贼人在附近,难怪附近都无人烟”。上官自语道。
张树生本来心里就有猜测,听了商颖的话一下明白了,刚刚的那几个人果然是当过兵,出手时骨子里的那股冷酷和纪律,八成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
树生突然又想到,乱世里带个“兵”字的人哪个没见过血,这样一想隐隐然觉得好笑,荒唐,荒唐。
看着老张自己在那傻笑,上官也乐了,但事还没问完,于是他补充道:“这伙歹人可有头目”?
商颖一听:“有~,头目原来是白云镇上郑家的三公子,一出生就是畸形,脸上有好大一块红色胎记,不知道请了多少医生开了多少药都消不掉,他这人脾气也好奇怪,可不招人待见了”。
“后来据说有一次有个醉汉当面嘲笑他胎记,他一挥手就把那人打死了”,商颖哗地一挥手,绘声绘色,好像自己亲见一样。“官府要拿他充边,于是他就上山落寇了。可是他家里有打点嘛,于是县太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真是。。。嗯,稀奇啊”。张树生听了半天挤出句话来,其实这类事他见多了——他在顾炎武和黄德冰旗下抗清前,本身行走江湖,什么江洋大盗没见过,其中更残忍,经历更离奇的多有人在,但少一事是一事,而且树生并不好夸夸其谈,就随便敷衍小姑娘了。
商颖倒是毫无察觉:“嗯,嗯,可不是”。
上官听了倒是很感兴趣:“这个什么匪首厉害吗”?
“厉害,可厉害了,因为他的长相无法从政商,所以他家里人请了教师教他武术,据说他能脚踏荷叶过河”。
上官一听,就知道这什么郑家三少肯定没啥本事,估计也就是让张树生一棍子的事。
“那两位叔叔,我们这就去螺岩寨吧”。树生对叔叔这个称呼并无意见,只是上官有点意见,其实按礼数,叫他叔叔那是便宜他了,不过他自认才二十出头,对这个称呼略有不满。
张树生一迈开步,本能的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
原来,除了脑袋开花的人是死透了,其他人搞不好还有救。在战场上受了刀剑伤的人,有的会人昏迷不醒,叫也叫不起来,呼吸和脉搏也微弱,可其实还有救,拉回来包扎和灌药以后,还有可能康复,当然死不死于破伤风是另一回事。
民间有很多人不明白这点,甚至有些无知的人以为伤者已死,直接埋了,这可是冤大了。
眼前这倒地如死人的人里,搞不好有几个人还能救,但显然。。。。。。树生心想,把他们留给留给六道轮回吧。
人可以悲天悯人,但做事要讲实际,张树生笑了一笑,跟两人一块出发了。
“两位叔叔帮我背一下他们的兵器吧,寨子里用的上”。
“嗯。。。好”。
三人行路时,在林家的旅店里,正有一个黑衣人独自坐着喝酒,光看背影,他虽然只有中人身高,但晒不住他锻炼出来的身板,常人路上看了,想必会一惊。
除了站着给他倒酒的一人以外,还有十几人也在旁边围坐着喝酒,位置明显不够用,但并没有人敢于靠近黑衣人的桌子。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门外放哨的人一声大喊,“客人到了”!喝酒的众人慌忙站起,一一拿起兵器,黑衣人也站起,原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