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街道边的店铺相继关上了门,一家接一家,街道开始变得冷清。
雨淅淅飘落,久经人踩被磨得圆滑的青石路幽幽泛冷光。
路口,一个黑色高大的身影出现,熟练转身,走进了遂之前走过的街道。
一条街,独他一个人来,仅看背影,便看出了他灵魂里的一份孤寂与一份清冷。
岁月漫漫,吾爱茫茫。
沿着街道走,不远处,半斤铺子内,算是人的两人与一鬼,一个看灯,一个偷摸喝酒,一个脑袋黑雾雾,旁的看客啥也看不清。
就这样,三个奇怪的东西聚此,相处得还很融洽。
偷摸喝酒把自己灌醉了,清东明子胆子大了起来,酣笑着,跌跌撞撞走到柜台边,十分猖狂把已经空了的酒瓶子咚一声重重放到半斤面前。
酒壮但儿,这人“啧啧“咂舌笑着,把手伸向了半斤的灯,然后,半斤觑眼,面无表情掏出了放怀里抱着,方便随时拿出的细圆筒花瓶……
快速收回手抱胸前,清东明子“哼”了一声,踮脚转身看向遂,语重心长道:“老妹,你就是太老实了,怪不得,快当了一百年的引者,官都没升一个。”
也没有人间一百年,只有九十多年吧。
反正引汤经常同她说,也像是报时“哎,好快,这已经是你来的多少多少年了,”昨个她路过奈何,引汤还感叹“哎,你已经来了九十多年了,老娘已经六百多年了”,照例,话将末了,引汤又骂了神管“秃头鸡”。
正在想着引汤,觉着清东老兄的惋惜多余,更是自己无觉得所谓,遂点头,没应答,终于想到了清东明子说自己老实的事,然后,她又想到了引汤。
九十年,花草树木人事非,短短光阴过,能一成不变的少,安安静静做自己的差事,她觉得自己这不是老实,而是本分。
况且,有熬了六百年汤的孟引汤小姐垫底,遂觉得,自己再当个两百年劝魂归无间的碎嘴婆子也无所谓。
想想,孟引汤小姐天天双手握长柄勺奋力搅和汤,一边咬牙切齿当喊号子一样骂神管,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么一个勤奋的下属,六百年如一日熬那苦涩得魂想再次死的汤,天上要调她去都没去,神管怎会当作没看见呢!
如此,实在是,寒了鬼的心。
人家在讥言为她抱不平,而遂这个老实鬼却在为六百年未出过无间的孟引汤小姐不忿。
清东明子没有得到回话,所以,半斤盯着灯头也不抬道:“嗯,所以你当了两百年的神人,我怎么没见你往天上飞一个。”
遂轻笑出声,抬头看着清东老兄比自己这个鬼活得还长的人,并点头附和半斤的话。
由于两百年也没能往天上飞是个痛,清东老兄踮起的脚,后脚跟重重落地,想回击,支支吾吾,却发现自己找不到话,貌似也没那个底气还回去。
一击还有一击。
想起昨个自己看到的天地报发的通告,遂摇头,思考了一下,选择接着半斤的话说,告知清东老兄一个残酷的真相。
“天上现在不好飞,我听说,天上招仙人,开始看脸了,不是个万中无一的美男美女,进不去天门。”
……看脸了?
别有意味看了一眼清东明子,半斤点头,淡淡附和:“这个要求好。”
如此好个屁!
作为天上管的神人,自己怎么不知道有“看脸”这事,莫非,是这黑脑袋鬼姑娘故意逗自己?
不敢和闷神半斤对着干,清东明子挺直身板,转身拿过放在柜台上的酒瓶在手里,正欲凶狠问遂这是几个意思,刚上前一步,遂手中的伞散红光变成了一把通红流光似血的剑。
盯着清东明子见他不敢动弹,她继续说道:“通告还说,要当仙,得过了天门外的那群花痴仙子的眼才行。”
听着是有点夸张,但事实貌似正是如此。
天上那位王说,神境全是活了千多年的老仙子与长胡子皱巴皮的老仙人,看着怪土气,便下了通知,要来个神境大换新,而这重要的差事,就交给那群喜看美色修炼的花痴仙子了。
提起了那群只看帅哥不看身份的疯仙子,这事八成是真的了。
如此,清东明子认命。
有点失落,他向后退了一步,把瓶子放回原地,掏出另一裤包里巴掌大的镜子,不停侧脸斜眼看着自己“精致”的面容,感叹,借此来为自己找回自信。
看了两眼后,他又疑惑“咦,这镜子里肤白细嫩高鼻是谁?”
遂:“无间,有种鬼,叫自恋鬼,这种鬼,是自恋死的。”
除了同其它引者一样雾蒙蒙的脑袋,与身材高挑纤细惹眼,她有个特点,那就是说话的语气极其轻,又淡似被风吹散那般空悠,旁人听不出有什么情绪,真不愧是鬼。
话末了,醉酒的清东明子讪讪收回了镜子,横了鬼姑娘遂一眼,拖过椅子坐下,趴柜台看着半斤一直都盯着瞧的灯。
面前油灯燃得旺,不知想起了什么,半斤面上终于带了点点笑意,不属于外形的柔和,是由心底往外散出的温柔。
然后,他捧起灯,默默往角落里移,远离了清东明子老兄……
此时,刚出现在路口的高大身影从店铺外走过,已经熟悉了店铺里经常聚一起的三个东西,他并未停顿或者侧目。
有一个人不怕事。
被半斤嫌弃不准看他的灯,清东明子不高兴了,醉红一张脸噘嘴正准备嘟囔,忽看见店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