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坐在县衙后宅独属于他自己的屋子里翻看着林思远交给他的册子,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湿冷的风吹得人头疼。
他放下手里的册子,闭眼揉着眉心,忽然,动作一顿。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头顶上已经落下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啧啧,这还是我见过的顾渊顾司隶吗?我记得顾司隶生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啊,怎么许久不见,顾司隶这脸就变成这样了?”
带着调笑的话语并没有让顾渊恼羞成怒,虽然这种情况若是放在平常,他早就让人动手教训了。
顾渊笑了笑,起身走到一旁搁置盛了清水的铜盆架子前,哗啦几声水响过后,就露出了他本来的容颜。
然后他抬头看向坐在房梁上的池鱼,微微一笑问道:“现在呢?”
池鱼被那笑容晃了神,整个人也差点狼狈从房梁上摔下来。
她是真没想到顾渊会是这样一个人,不是都说顾渊平素最讨厌别人说他的容貌吗?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那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她总不能是找错了地方吧?
池鱼有点怀疑人生。
“池小姐不妨先下来,那上面危险,万一池小姐又像上次一样,忽然从上面掉下来落到我面前,那岂不是很掉面子?”顾渊道,“毕竟这里的光线可比坑底明亮多了。”
池鱼身形一晃,这次是真的从房梁上掉下来了。
顾渊就在近前,但他非但没有伸手去接,还往后退了几步。
池鱼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点应变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先前太过惊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只见她身形在空中一扭,旋即对着地面打出一掌,掌风与地面相碰又弹了回来,让池鱼下坠的身体微顿,然后就安然无恙的落到了地面上,没有丝毫狼狈。
顾渊含笑拍了拍手掌,“好!不愧是春风楼第一杀手!”
池鱼也笑,笑意并未达眼底,“果然是卧虎的老大,当今陛下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居然这么快就查出了我的真实身份,早知道这样,我就换副模样来见你了。”
“现在换也是一样。”
顾渊可不认为眼下展露在自己面前的是杀手十六的真正样貌。
哪怕它看起来的确像是真的。
“现在就算了,天色太晚了,地方也不合适,等下次吧。”池鱼摆摆手,一屁股坐到了顾渊先前坐的地方,“顾司隶还是先把我的东西拿出来吧。”
她拎起手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茶,视线却落在了顾渊没来得及收起的册子上,“咿,这册子做得还真是不错啊,上面还有画像...是林大人的主意吧?”
顾渊倒也不介意她看,反正她看了就只是看了,不会出去乱说,也不会去想这些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毕竟这些事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的人事,十六是不会在意的。
这些,卧虎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虽然那些人还并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十六其实是个女孩子。
顾渊见池鱼一副宛若在自己家的自在模样挑了挑眉,随即也抬脚走过去在筵席上落坐,道:“池小姐可真是自在,不知道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对我没有半点放在眼里?”
“你看。”池鱼忽地凑近顾渊,两人的鼻尖差点挨到一起,“看我的眼睛,在里面看到你自己的影子了吗?”
顾渊一愣,等到反应过来池鱼是什么意思之后,耳尖就悄然红了起来。
原来顾渊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啊,池鱼眨眨眼,觉得这样的顾渊看起来很是有趣,捉弄的心思便这样毫无预兆的钻了出来。
她往后稍稍退开些许,张嘴就道:“顾渊,你看我,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喝什么吗?”
“..最想呵护你。”
“..你的眼睛真漂亮,里面只适合装我。”
“..我想你的本质一定是一本书,不然我怎么越看越想睡啊。”
“..你看我腿是不是有点毛病,怎么我一看到你就走不动道儿了啊?”
“……”
池鱼一口气说了好些土味情话,直听得顾渊脸红到了脖子根,眼瞪圆,唇微张,手指指着池鱼你了半晌,都没能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
或者说她还算是女孩子吗?
怎么能..怎么能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人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么露骨的话?
顾渊脑中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那时在坑底,面前的女孩子喃喃念出的诗句,这个人,真的对他没有抱着别的心思吗?
就算没有抱着别的心思,肯定也是一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吧,不然怎么能在那种时候精准无误的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诗里念出来?
对于顾渊脑海里转过的种种想法,池鱼全然不知,她只是觉得这样的顾渊很有趣,也深觉传言不可信。
但她只是拄着下巴弯着嘴角盯着面红耳赤的顾渊看了片刻,就做起了正事。
她可没忘记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拿回她的兵器。
在顾渊面颊火烧火燎的感觉终于消退几分的时候,顾渊又陡然闻到了一股馨香,垂眸一看,便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不断往自己怀里钻..他五指握拳攥紧,浑身僵硬不动。
那人却像是把他当成了木头桩子般,上下其手。
等到那只手碰到顾渊的腰带时,顾渊打了个激灵,从女孩子开始对着他说那些露骨话,就头重脚轻飘飘然的他终于回过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