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的手指摸上那条黑线。
又长长了呢,明明之前变短了的。
卫里进来时看见的景象就是顾渊垂眸在看手中的软剑,剑身雪白光亮,在灯光下反射着粼粼剑光。
剑光不偏不倚落在了卫里的眼底。
卫里偏头用手臂遮挡:“老大,你又在看这把剑啊?不是我说,这上面什么都没有,你就算天天看时时看,也看不出花来啊。”
是看不出来花,不过能看出其他东西。
“什么东西?”卫里坐到顾渊对面问。
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的看这把剑。
确实是一柄好剑,可惜了,遇到的主人不怎么好,竟然就这样随随便便把它丢弃了,还好它的运气够好,碰上了老大。
不过好像也不怎么好啊,他跟在老大身边这么久了,从来没看到过老大用剑...那这把剑岂不就这么浪费了?
卫里瞪大眼。
“剑的主人很爱惜它。”顾渊忽然说道。
卫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告诉自己先前问的问题的答案。
他撇撇嘴道:“到最后还不是把它给丢了。”
“没有丢,她只是让我把剑给她带上来。”顾渊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真的很难相信春风楼排行第一的杀手其实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呢,“不过她也没安好心。”
为什么?卫里眨眼表示不解。
顾渊却不再往下说了。
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他也以为她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不忍让这把好剑跟着她一起永生埋在坑底不见天日,所以才在那种时候,把这把剑送给了他这样一个陌生人。
毕竟她还叮嘱他要好好对这把剑。
可谁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小心思在作祟呢?
如果那时候他没有折回去把她带离那个地方,就此让她死在坑底的话,等到她那个乔装打扮成熬大骨头汤的老民壮的朋友找过去时,那一切就完了吧。
他会因为这把剑,被她的那个朋友盯上,直到他们之中有一人死去...真是个不要命又惜命的女孩子啊。
顾渊按住剑柄机括哗啦一声抖动剑身,柔软的剑身立时变得坚韧。
他反手握着剑柄将剑刃对准自己的胸口,又上移到脖子...
“老大!”
卫里吓得站起来。
因为动作太急,还打翻了小几上的茶壶茶碗。
澄黄的茶汤顺着小几边沿流淌到筵席上。
顾渊收起剑,神色淡淡的瞥了卫里一眼。
卫里肝胆俱裂。
做人要讲良心啊,他之所以会打翻茶壶茶碗,还不是因为老大做事不靠谱,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拿剑抹自己的脖子啊?
他这个护卫真是太难了。
“明天让人把新的送来。”顾渊站起身,将软剑变回腰带扣在腰间,“宛县那边也不用让人盯了,都撤回来吧。”
撤..撤回来?
顾渊停住脚转过身又道:“让他们离开之前给那个人传个口信,就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有样东西落在别人那里了,要是想要拿回那件东西,便自己来朝阳拿。”
卫里这下更惊讶了。
老大这个意思不就是摆明了要让十六过来找他吗?可是霍公子不是说了十六当初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完全是因为那个姜家大小姐请十六相助,根本不是因为知道了老大在那里,对老大抱有什么企图才去的吗?
既然这样,这件事完全可以放在一边不管了啊,要是老大不想要他的东西,直接让人送回去就是了,何必非要让人来这里?
他们现在可还在追查杏子巷的事啊。
但顾渊已经这样吩咐了,卫里不会也不敢跳出来说不行,只得应声是,草草将小几筵席这边沾上的茶汤收拾了,退出去传信。
月亮没入云层,夜空幽深宁静,有一盏风灯穿过庭院走过曲折回廊,最终停在一间黑的屋子前。
灯光透过窗纱唤醒了内里睡着的人。
林思远披衣穿鞋下床开门一气呵成。
“大人。”风灯稍稍向右边移开些许,露出被夜色笼罩的人影,“淮南那边出事了。”
……
乌云低垂,不见明媚春光。
淮南寿春城里那些相邀出城游玩的各家族里的夫人小姐们此刻全都瑟缩着肩膀,两股战战的站在路边,任由那些平素在她们看来和路边乞丐没什么两样的低贱灾民大摇大摆的钻进她们的马车,搜刮她们的吃用。
马车里传来兵兵砰砰的声音。
那是那些低贱灾民在翻动她们车壁暗格里的东西。
不过暗格里装着的东西大多都是茶具棋盘这样怡情又能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值不了几个钱,就算拿走了也没什么。
“娘,我把你前几日给我的那只血玉镯也放在那里面了..”
有穿着锦绣的少女悄悄凑到端庄妇人身边轻声说道。
话音还未落下,就有表情凶狠的灾民朝着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显然是在猜测她们在说什么,是不是有要逃跑去报官的意图。
妇人忙拽了拽少女的胳膊,带着愤怒的字句从牙齿缝里慢慢往外挤出来:“你知不知道那个镯子有多贵重?为什么要把它放在那里面?”
而与此同时,马车里有人举着一只血玉镯欢呼着跑出来,仿若能流动的鲜红璀璨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少女面色灰败,果然被找到了,这些贱民!
她抬脚想要上前去把镯子拿回来,却被妇人拉住。
“你去干什么?”妇人呵斥,“要是把他们惹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