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他刚冒出一个头,那飞剑便是迅捷无比地飞驰而来,如罗翦先前所言,飞剑往少年肩头同一位置又是狠狠刺下!
魏笠的伤口再次被洞穿,剑尖这次更是深入了些许碰到了他的肩胛骨,少年五官狰狞,痛不欲生,但即便如此,他也仅是从鼻腔中闷哼出一道声响,强忍住疼痛,在连连吞吐了几道气息之后又立即下潜而去。
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在水中溺毙而亡,不如先忍住一时疼痛周转回旋,这也是少年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如此反复,又是两次,每每魏笠想在水中尝试入定参玄,可平常他连静坐都尚不纯熟,而今失去了呼吸吐纳这一根本要素,就更不消提要在水中悟道了。
魏笠肩头上的伤口被刺了四次后已是血肉模糊,腹中气机也已是耗掉了一半,而且他能明显能感受到,随着伤势的加重,气机每一次能治愈的程度也在慢慢变的微弱,轮到这一次时,血已经是止不住了。
湖水中,少年脸色苍白无比,他的头发如同海草般飘摇,肩膀上更有不断渗出的缕缕鲜血在他眼前浮过,就连耳中,似都能听见自己心跳声在逐渐变弱的迹象。
不远处,舟上的二人将魏笠四次受伤的情况尽收眼底。
相比于楚称心的坐立不安,老人淡漠的态度如观戏的看客,道出一句,“真是愚蠢。”
楚称心看着魏笠再次潜入水中没有踪影,一言不发。
“徒儿接剑之后,可曾为这把剑取过名字?”老人忽然问道。
楚称心一怔,转头看向湖面上的那把飞剑,那剑已是沾染了不少血迹,剑尖上的螺旋花纹变得更为夺目了几分,她道“不曾,不过见这剑上的花纹生得的漂亮,又是师父曾用过的,应该是有个好听名字才对。”
老人坐下,两师徒对视了片刻,少女本还是有些担心水下少年的情况,但迫于师父的视线,也只得静下心来跟着坐下,听老人说道“这把剑最初的名字叫作「斩桃」它的主人是个喜欢骑虎的老秀才,这人清高自大,时常就喜欢把一些君子和而不同的酸词挂在嘴边用来彰显自己,当初为师年轻气盛,最是见不得这等比我还要狂傲的人,所以下山之后,第一个要找人试剑的,就是他。”
少女猜测道“后来师父胜了?”
老人竟是摇了摇头,“谈不上胜,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打起来,只是彼此互相问了一个问题,然后他便将这把剑借给我了。”
楚称心迷惑道“听师父的描述,那位老前辈应该是个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之人,师父你们是互相说了什么能够如此神奇?”
老天师微微一笑,“其实问题很简单,他就问我,为什么觉得自己能打败他,而我当时听完后,就嘲笑他的这个问题没什么意思,不如换我来问他,你需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少女面上有些诧异,老人微微一笑,“对,我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就跟徒儿你现在差不多,这些读书人啊,恐怕也是读书读傻了,囿于各种道理与条框之中,自我的执念太深,如果凡事都要讲求个理所当然我可受不了,所以我就告诉他,我跟你打,你从问题产生的水平上去问,没有任何价值可言,故而我不屑去回答。”
说道此处,老人双手入袖,耐心等待,楚称心心思百转,似有所明悟,她放声道“师父的那句反问,是站在决定这个问题的水平上去解决问题,那位老前辈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对手,或者说期待什么样的对手才是关键所在,只要想通此道关节,即可对症下药,那一时的输赢其实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快人一步,料敌之先,因为对于师父来说,卷土重来反败为胜也只是时间问题。”
老人点点头,“徒儿果然一点就通,老夫这个问题问到了他心坎里去,他的听完后顿时是笑呵呵地把剑借给了我,放言说,彼时的我还不够格让他出手,约定百年之后当来桃山取剑,呵,一百年,也不知道这老家伙现在死没死。”
楚称心笑道“那老前辈估计是认可师父是值得栽培的对手,所以借剑助您修行,期望有朝一日能与其匹敌后,人世间也不至于太寂寞。”
老人一听不乐意了,“为师还需要他来栽培?简直是笑话……”
师徒之间的对话模模糊糊传到了魏笠耳中,但那句“站在决定问题的水平上去解决问题”的话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楚称心方才刻意放声明显是在提醒自己,但为了听完刚才这一席话,那要命的窒息感已经席卷魏笠全身,如果他再不换气,怕今夜真的要命丧湖中,他一咬牙,双腿向湖面蹬去。
“啊~”
一声前所未有的悲惨叫声响彻在湖泊四野,魏笠本还想强忍,但飞剑这一次已经是死死的扎入了他的骨头之中,伤口处周边均是血肉外翻,裸露出森森一块,凄惨无比。
楚称心听着少年的惨叫,寒毛都跟着竖了起来,她好几次想出言劝阻,但当迎面碰上老人那冰冷的视线时,知道自己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湖中,那股熟悉的暖流再次从腹中流出,但这一次,流转到一半时就被魏笠强压了下去。
这口气,并不是用来疗伤的。
魏笠闭目,整个人也缓缓沉入湖底。
对于少年的遭遇,老人这一次是连看的心情都没有了,他继续着自己的故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