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7章郭威终于走了
铁骑开道,仪仗随行,在距离开宝二十一年过去只剩三日的时间里,刘皇帝再度出宫,銮驾缓缓而行,停在邢国公府前。
卤簿仪仗,还是那般威严肃穆,只是在这隆冬季节,多了几分肉眼可见的凝沉与压抑。直到銮驾停下,喦脱从外出声提醒,刘皇帝才恍过神,在郭宁妃的搀扶下,二人一道下车。
今岁确实很冷,森寒刺骨,黄河冰封千里,可通车马,南边的淮河、长江也同样出现大面积冰封,就是在两广也出现了大雪,多日不绝,显然气候正在发生着一些不好的变化。
下得銮驾,寒风便迎面袭来,刘皇帝即便从头到脚武装全身,那不耐寒的身体仍旧不免打了个剧烈的哆嗦。依他过往的习惯,这个时节是要待在宫中,待在那温暖如春的殿室内,轻易不会动弹,一直熬到春暖花开。
但此番不行,他有不得不出的理由,邢国公郭威辞世了,无疾而终,享年八十,也算高寿了。这些年,郭威一直待在京城,安享晚年,不时还会被刘皇帝召进宫饮宴谈天,如今也算有一个善终了。
至少比起正史上郭威的妻子沦丧,中年早逝,在刘皇帝的时代,或许没法达到那难以企及的高度,尝到那方宝座的滋味,但也不能就此说郭威的际遇不好,再者,即便是正史,他郭家也不是最后的胜利者。
生前既享显贵,死后犹有荣光,这哀荣,刘皇帝给得很足,亲自过府吊唁,只是第一步,神道碑文王禹偁正在写,追赠郭威邢王的诏书也早就拟好了,对其盖棺定论,评价也相当高。
冬日暗淡的天光下,寒风袭面,刘皇帝抬头看着“敕建邢国公府”那张鎏有金丝的牌匾,那些张挂的素绸,树立的白幡,竟有些晃眼。
脑海中浮现着诸多往事,面上带有无限感慨,对身边双目泛红的郭宁妃轻声道:“走吧,进府!”
跟随刘皇帝而来的,还有几名皇子,刘旸紧跟着,十二子越公刘晗则特地被召在近侧,毕竟是郭威的外孙。
刘晗如今也快二十四岁了,早早地便成亲,娶的是王全斌孙女,在诸皇子中,刘晗出身并不低,母族势力也不小,但是存在感并不强,不过,行事规规矩矩,从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和哥哥们一样,刘晗很早就封爵开府,经历过三年的禁军磨炼后,如今被刘皇帝安排在少府做事。
跨过府门之时,刘皇帝接过一根素带,亲手系在腰间,一路沉默着,径往灵堂。此时的公府之内,早已是人影幢幢,忙碌一片,灵堂里外都是前来吊唁的贵族及官僚,哀乐凄凉,僧道的颂唱声不断。
此时在府内操持的,乃是郭威次子郭信,见到刘皇帝与宁妃、太子诸人联袂而来,顾不得悲伤了,慌忙带着人迎驾。
郭威一共三子,长子郭侗官做得最大,当然,因为榆林之乱,被夺了布政使职,如今还在回京途中。郭仪正年轻,也是看起来最有资质的一位,正随魏王刘旻在安西打拼。
老二郭信,普普通通,当然,官也做得不低,时任京畿道参政,也是一道高官。不过,郭信虽然普通,但在郭威去世的当下,却普通不起来了,很多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别有意味。
近水楼台,侍孝送终,郭信比起他的两个兄弟,似乎已经占据了天然的优势。郭家三子,嫡庶之别,并不明显,因为他们的母亲先后成为郭威的正妻。
正常情况下,郭侗是袭爵的不二人选,先发优势太强了,但没办法,一个榆林叛乱,所有的优势都化为乌有,能脱罪免责尚且不易,何况在邢国公爵的继承这种大事上。
当然,这一切,还得看刘皇帝的态度,但几乎没有人认为,受榆林叛乱影响的郭侗,在刘皇帝这里还有好印象。
在所有人既敬且畏的目光下,刘皇帝若无所觉,矗立灵堂,强大的气场,让场面安静极了,除了哀乐与诵经声,不敢有任何杂声。
刘皇帝静静地看着郭威的灵牌,思绪飘飞,目光迷离乃至浑浊,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仿佛在同大概已经抵达奈何桥的郭威沟通着什么。
良久,刘皇帝接过三炷香,以帝王之尊,郑重地拜了拜,交由喦脱插上香炉。礼毕,环视四周,刘皇帝也发现了,他的到来,让灵堂内外的气氛变得压抑且诡异,哀伤的氛围似乎都被冲淡不少,心中叹息一声,便欲离去。
“节哀!”刘皇帝并未和郭信多说什么,但简短两个字,再加上拍肩膀的动作,却也让郭信感激涕零。
“刘晗!”临走前,刘皇帝又唤道。
“臣在!”刘晗已然换上了一身孝服。
刘皇帝对此显得很满意,尽量温和道:“你留在公府,替邢公守灵!”
“是!”刘晗自然不可能有异议。
郭宁妃哀思极深,不愿回宫,要留在府内,送亡父最后一程,刘皇帝也不勉强,同意了,说了句注意身体,也就回宫去了。
刘皇帝的逗留虽然短暂,但影响却是不小,这些年,死了那么多功勋故旧、柱国大臣,但如此哀荣,能得刘皇帝亲自过府吊祭的,实在凤毛麟角。
就是魏仁溥这些人离开,也只是嘴上发表一些哀思,至多让太子或选派一名皇子吊唁一下,也就罢了。
可见,郭威在刘皇帝的心目中,地位是明显不同的,或许有翁婿关系在里面,但绝对存有其他因素。当然,要说刘皇帝与郭威之间有多么深厚的情谊,那就是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