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千年名城,背倚大江,自高氏于此建立南平政权后,也是承平几十年,身处天下腹心,可以说是坐在“贵宾席”上,坐观三代以来,中原王朝兴替,局势变迁。
说起来,相较其余割据政权,或灭国、或内乱的兵燹不断,高氏自高季兴以来,也传至三代了,虽然军政越发废弛,国势日衰,但始终没有遭受大的变乱。
但是自今岁季春以来,阳光明媚的江陵城,自上而下,都处在一种板荡之中,哪怕江陵最底层的小民,都能感受道弥漫在空气中的那种紧张。尤其在,北汉大军在襄阳完成集结之后。
而入夏这几日来,荆南的掌权者们,更是不安。闭居王府多年的高保融,近来也发现,酒不香了,歌舞不美了,重新拾起事务,过问起军政与内外形势。
大汉刀兵陈边,南平这边,最大的军事准备,要属对江陵城的戒严了,水旱诸门紧闭,严禁进出。如此以来,使得江陵城中,更加人心惶惶。虽然有流言称,朝廷将伐湖湘,只欲借道南平,并无戕害之意,但这等说辞,也只能骗骗那些无知小民了。
至于荆南的高层们,是全然不信。哪怕以南平王的高保融之迂懦,只是小小地抱有那么一丝幻想,但经臣下们一番解释,虽则恍然,更添惊惧。
随着一队骑士南来,闭封已久的江陵城再度打开。隔着护城河,望着那缓缓落下的吊桥,高坐马上,曹彬不由感慨了句:“王师尚远,江陵已惊,如此闭门塞关,能挡朝廷大军?只是暴露其惊慌,徒惹人笑矣!”
很快,一名王府职吏快步以趋,毕恭毕敬地在前引路,将曹彬迎进了城。
王府大堂上,一副隆重的场景,为了不失礼节,也为了表示对朝廷大军使者的尊重,以南平王高保融为首,其下文武俱在,以候曹彬之来。
或许是多年的享乐生涯,缺少锻炼,高保融身体有些发福,脸面偏白,头发泛黄,气色不足,很明显身体有亏。
“末将曹彬,拜见大王!”正身稳步入内,昂首挺胸,曹彬抱拳朗声道,青俊的面容上,难得地露出了飞扬之色。
“将军免礼!”高保融提袖示意了下,显得很宽和。见曹彬英气勃勃之象,心下暗叹,大汉随便派出一名将校,就有如此气度,思之不禁喟然。
“慕容都帅遣将军来江陵见孤,所为何事?”故作不知发问,但高保融的气势根本起不来,满脸暗弱气质。
曹彬一脸的淡定与谦和,拱手应道:“湖南周行逢,狼戾猖獗,擅起刀兵,攻伐州镇,杀害节度,此逆乱之贼。陛下已下诏,派大军讨伐,制暴剿贼,以安湖南士民。
今慕容都帅,已率大军南下,欲过江陵,特遣末将前来,联络借道之事。还请大王下令,荆南诸城关卡隘,放开通道,让大军通过!”
语气很平和的,但说的话却透着强势,曹彬神情也是不容拒绝的样子。不过闻之,包括高保融在内,倒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切与愤慨,大多噤声,只是意态之间难免有少许颓然。
曹彬道明来意,就闭口不言,人直刺刺地站在那儿,等高保融的回应。
而高保融的脸上,尽显踌躇,迟疑一阵,发问:“不知此番,朝廷派了多少兵马,南下讨伐周行逢?”
迎着其目光,曹彬说:“步骑大军四万!”
并没有虚张声势,但就这平平淡淡的数字,却让荆南文武,满怀忧恐。根据汉廷的刺探,荆南诸州下属,零零总总的兵马加起来,有水陆军队约两万七千卒,这已是其全部的军事力量了,还是承平已久的军队。
最近一次对外作战,还是在北汉讨伐淮南之时,以将军魏璘率军东下助战,发兵之时,战事发展已至尾声,再兼唐将刘仁赡大破当时同样助战的王逵军。最终,也没能和唐军正式交锋,汉唐议和之后,缩回江陵,打了趟酱油,刘承祐当时赏的五十匹绢,还不够军费。
再往前一次对外作战,就得回溯到大汉建立之初,当时高从诲还在位,欲趁大汉内外不稳之际,趁火打劫,谋求复、郢二州,被拒之后,干脆发兵去夺。结果,被当时的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审琦打了个大败亏输,狼狈而归。
那个时候,安审琦动用的,还是只是地方军队。而今南来的,却是大汉朝的禁军主力,统军者还禁帅慕容延钊。并且只是大汉一支偏师,军力却已超过整个荆南,强弱众寡悬殊如此,实在令人感到挫败。
“不知慕容都帅,打算何时动兵,走哪条路线?”高保融又问。
曹彬说:“此涉及军机之秘,费末将所能知晓,大王也不当探听,只需下令放行即可!”
曹彬这般说,语气已然有些不客气。高保融闻之,也不免有些尴尬,这个时候,其弟高保勖盯着曹彬淡淡地问了句:“若是我荆南,不放行,朝廷欲如何?”
高保勖态度不软不硬的,曹彬偏头看了他一眼,依旧从容,说:“大军有先锋劲旅,逢山开道,遇水搭桥,荆南若不与路,只有自己开辟了!”
经这一番问对,大堂中的气氛紧张了些,还是荆南文臣之首的孙光宪开口,面带微笑,对曹彬说:“朝廷欲街道平湖南,南平为臣属,自不当有所滞阻。只是此事重大,我们主臣也需商讨一二,将军疾驰而来,也辛苦了,还请暂居宾馆,稍过一两日,必有答复!”
“孙公所言甚是,孤还需与众文武商议一番,将军且暂歇!”高保融也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