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次的汉蜀交战中,孟蜀前后损兵达十万之众,而这些蜀军,有近半都做了大汉的俘虏,这其中,除了一部分精干老卒,被收编为怀德军,剩下有三万余人,都被打散安置在凤翔、京兆、华同、陕洛等地。
在关中的蜀军俘虏,就有两万余众,这些年纪适中,身强体壮的青壮,都是宝贵的人力资源,被用以修路、筑城、挖矿、开渠、种地,基本是被当苦力来用的,关中平原的恢复,这些俘虏是做出了不少贡献的。
然而,也正因为有“俘虏”的属性,下边的州县官府,对于这些蜀卒的使用,难免有劳役过重的情况。吃穿差,活计重,苦力工程,还有不少过劳而死者。但是,对关中的地方官吏而言,从中尝到了甜头,政绩之所出,无不与俘虏之所为者息息相关,以致役俘更盛。
多年下来,在还算严密的控制之下,一直相安无事,虽然俘虏们在严重的劳役与负累中怨声载道,但碍于汉军的强大,官府的监控,以及身处关中腹地,都默默地忍受着。
但是,所有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一切的沉默,都等待着爆发。直到五月初五,再也难以忍受的大汉官府压榨的蜀军俘虏们,开始反抗了。
最初的爆发点在耀州的云阳县,约有三百采石挖土的俘虏,杀了监工,而后裹众,偷袭县城。云阳只是小县,城郭低矮,民寡兵少,城内只有不到百人的衙役、县兵,乱起突然,又无准备,被乱兵席卷而过,一县属吏差兵,全数被杀,县长被吊死在衙中。
云阳之乱,算是激情之乱,纯粹是饱受苦役的劳力们,为了发泄积压在心胸中的怨气与仇恨。以残酷而血腥的手段,对云阳的官府进行报复,搜集兵甲、衣裳、粮食,抢掠城中士民财产。
但激情过后,冷静下来,便是惶恐与畏惧了,干了万死不赦的事,可想而知会遭到汉军怎样的报复。于是,一干乱贼开始为活命,开始有组织地将乱象向周边县镇扩散。云阳的乱军,推举了一个叫王顺的人为首领,此人原本是蜀军的低级军官,在他的率领下,乱军南下泾阳,救出了当地的数百俘虏,而后破城,效仿云阳事,破泾阳后,也不作停留,继续南下,向咸阳挺进。
咸阳乃是京兆府内的大县,治下所役的蜀军俘虏也不少,一起加入王顺的乱军,乱军的规模很快便扩充到两千余人,其中一千多都是有参军经历的原蜀军。其后,王顺果断选择,带人攻击咸阳县城。
所幸,咸阳有备,面对乱军汹汹之势,提前集中官兵、差役,征集青壮上城固守,乱军缺少攻城重器,突袭不成,果断退缩,改为劫掠乡里,裹挟民众。
而此时,刘承祐收到的奏报,个中描述,难以详细,但大概的情况很清楚,蜀军降卒作乱了,乱众越两千,已然自云阳扩散到泾阳、咸阳两县。祸连三县,乱势汹汹。
此番奏报,是由京兆府上报东京,再由东京,转报行营。这其中光消息的传递,便花费了六七日,过了这么久,关中的乱事发展到什么程度,也是不得而知了。
针对云阳的乱军,驻守在长安的都指挥使赵弘毅,在闻讯的第一时间,便加强守备,并积极调动都司兵马,准备进剿灭。
大汉在关右,屯有重兵,但多集中在西北与西南,像京兆这些腹地,驻兵并不多。关中都司下辖兵马过万,除了长安有两营之外,也是分散在各州县。
考虑到这种情况,刘承祐心里也不由产生几分烦躁与焦虑,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观赏永济市镇,渡口风情了。
“这可真是给朕一个措手不及啊!嗯?大汉境内,有多久没有发生过此等规模的乱事了?”上得车驾,火速还城,刘承祐表情还算平静,但语气之中难掩愤怒:“云阳、泾阳、咸阳,京兆腹地,蜀军几次北上攻略,都未曾突破,而今却让一干俘虏乱军,肆掠县镇,杀官害民!”
河中府衙中,李少游不由出言安慰道:“陛下不必过于忧心,这干乱贼,不过是散兵游勇,乌合之众,骤起发难,有所侵扰,也是地方官府一时不备。如今贼众也不过两千余,只要及时反应,采取果断措施,调兵平叛,必然将之尽数剿除!”
“你不要小看这两千人啊,整个关中的蜀军俘虏,没有三万,也有两万,虽则分散,却起遍布之效。一旦消息传开,乱象扩散,那便是祸及整个关右的乱事,而关中腹地州县,守备多空虚,如为其所趁,结果如何,还用朕多说吗?”刘承祐深吸一口道:“关键是,这段时间下来,乱事发展如何,有无扩大,赵弘毅平叛如何,朕都还不知道!”
说着,刘承祐终于将手中的奏报狠狠地掷于案上,小小地爆发一场。
“这......”李少游稍讷口,想了想,还是道:“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待关中乱事详情,相信各州府将吏,会齐心协力,以勘暴乱!”
河中府尹与州兵指挥使匆匆上堂,不待其开口,刘承祐直接问道:“河中府境内,受役的蜀军俘虏有多少人?”
大抵是皇帝态度比较冷硬,吓了府尹一跳,不敢怠慢,惴惴地答道:“回陛下,有三千余人,分散在盐池于矿场!”
“你,立刻去下令安排,加强对彼等的监控,勿致生乱!”刘承祐对二者吩咐着:“朕允许调动兵马,加强管控,如有异动,杀!”
“是!”河中府尹吓了一跳,赶忙应道,不过还知道问明情由:“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