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瑾言还是睡不着,干脆起身上屋顶吹吹风。清寥寂静的秋夜,一钩残月悬在空中。往下望去,凉风渐起,东向已经枯了的片片竹叶从空中坠落,像是一片片金叶子一般。它们在着地之前,还拼命地扭摆着自己的身体,或许是为了在生命陨落之前,再挣扎一番吧。隆重而悲壮地谢幕,也不枉此生。
瑾言双手横举,在大屋脊上来回慢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暂时忘记近来不开心的事。
忽然,一白色身影踏着墙围,腾空而来。瑾言慌了神,一脚踩空,身子向后倒去。眼见就要滚落屋顶,王爷伸手想要横腰抱住她时。瑾言更是惊慌,硬生生地转了一圈,离开王爷的手臂,直接倒在屋顶之上。
王爷真是惊呆了,他从未见过这般与众不同的女子。坐在屋脊上,王爷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说道:“没事还不起来。”
瑾言皱着个眉头,心里又怪了王爷一遍。
“啊……”瑾言似乎真的摔到了,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王爷紧张道:“哪摔疼了?”
“应该是脚扭到了。”瑾言摸着脚踝道。
“本王看看。”
瑾言脚踝处已经红肿,王爷蹙眉紧锁,说道:“你在这等本王一会儿,千万不要乱动。”
只见其施展轻功,行如游隼,飘忽而疾,消失在视线内。没几时,又出现在眼前。手上多了一药瓶。
“脚伸过来。”
“哦。”
王爷小心翼翼地为她敷上药,嘱咐道:“这药药性很强,虽说用两三天就会好,但这几天禁止到处走到。”说完将药瓶给了王妃。
“王爷,你似乎忘了我也是懂医术的人。”瑾言笑道。
“今日为何心情不好?”
“你看出来了?”
“都写在脸上。”
瑾言捧着脸,惊讶道:“这么明显!王爷,我们不是要找南周人吗?”
王爷一惊,问道:“你遇见了?”
瑾言点头,“嗯,我根本就没想到,原来天香楼的如烟姑娘是前朝公主。而她的族人为了拆散她和王温礼,才诬陷王大人他们的。不过,王爷,我们再等等吧,相信王大人的事情很快会有新的进展的。”
“此为何意?”
瑾言只淡淡一句,“如烟姑娘已做打算。”
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次日中午,王爷便听说有一自称是前朝公主的女子到衙门自首,又说与其族人真正勾结的不是兵部尚书,而是大齐朝廷上权位更高的人。如此一来,整个朝廷变得人心惶惶。你猜疑我,我猜忌你。作为亡国公主,她恨大齐皇帝。而作为普通女子,她理应为王大人一家开脱罪名。如何两全,无奈,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
当瑾言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并未感到意外。她虽惋惜,可是也无可奈何。
“王爷,那王大人一家是不是就可以被释放?”
“放心吧,圣上圣明,而且明日本王与勤王也会在殿前为王大人说话,相信不久就会被放出来了。”
瑾言微微一笑,或许这样的结局已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千算万算,不值天子一划。皇帝为了不受他人牵制,哪怕错杀,也不在乎。王爷和勤王因为帮王大人说话,无意顶撞圣上,却因此被呵斥不准再为有罪之臣多说一句,否则便要被罚。
皇帝下旨王氏一家及前朝公主与其族人,皆于明日朝门斩首。为防止前朝其余逆贼趁机作乱劫法场,特命诚王带一千禁军监斩。
一时之间,宁都上下,无不偷偷在议论此事。
秋风阵阵,今日宁都的朝门聚众者多。人们多是想看如何惩治这前朝内贼,世人不明,连带着王大人一家也皆被骂作贼人。一时间,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丢了片菜叶。之后,便是无数的烂叶与鸡蛋,挂满犯人一身。
可气!可叹!想王氏一族尤其是王智对大齐耿耿忠心,可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王大人!”
人群中,亦有与王大人交好,前来送行的顾将军等人。其中,一男子挤过人群大喊,想要上前与王大人说一些话,然而手持军器的士兵将瑾言拦下。
瑾言求道:“官爷,麻烦您让我王大人说一会儿话好吗?”
“走走走,快点走开,上面可都是朝廷重犯,是不可能让你去的!”
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
她忽然看见诚王也在,心想求他应该可以吧。
于是,她又从拥挤的人群里穿过。却没等到她来到诚王面前时,有人拦了她的去路。
瑾言一愣,“王爷……”
“跟本王来。”
瑾言紧随其后,来到一处。士兵见是王爷,赶忙行礼。王爷带着瑾言直穿而过,来到刑台之上。士兵不敢拦阻,只好通传诚王。
诚王笑道:“随他们吧,反正都是将死之人,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刽子手见康王到来,知是有话要与犯人说,自觉退于一侧。
“王爷,王妃,你们不该来啊!”
“王大人一生忠君爱国,本王再无他法,只能敬送一程。”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如今,王智却忍不住泪盈眶中。他忠君,君却不信他。如今,了此一生,却未想,尽是荒唐。
瑾言跪在王大人身边,才轻喊一句“师伯……”却已哽咽泪垂。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想到这世上又将少一位与母亲亲近之人,便忍不住。
“孩子,老夫以后就没办法再见到你了。记住,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