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诺笑,“是,的确不全是坏处,至少初卫能得个功名。”
语气中充斥着讽刺之意。
老太太听着,也不气恼,只命澜千给他煮浓茶醒酒。这厢,细细与他讲解其中关窍。
“你想想,咱家卫哥儿今年已然十七,何以从未有人提及想要与咱家结亲?”
颜诺一时被问住。
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若非受今日之事提点,他总觉初卫尚小,还未到谈论婚娶的年纪。
老太太见他摇头,又问:“咱家卫哥儿一表人才、俊朗倜傥,为何别家不愿嫁女儿与他?”
颜诺恍惚。今日之前,这些问题,全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见他愣怔模样,老太太轻叹一声,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指了指儿子,指了指东南方向,最后又指向西南方向。
念慈斋东南方是汐晚楼,西南方是相如堂。老太太指的,正是此刻在安睡的素素和裴氏。
颜诺恍然大悟。
初卫不吃香,全是为家世所累。
小夫妻成婚,纵然过的是夫妻生活,却有更多时间需在家长里短上跟后院的女人打交道。
谁家女儿嫁入颜家,便需面对一个瘫痪的老祖母,一个恶名在外的婆婆,一个迟迟未嫁、与皇家纠缠不清的大姑。
这阵仗,谁吃得消?
况且,他这个作为颜家家主的公爹,也已经辞官归隐。颜家运势不定,前途未卜,谁家愿意贸贸然拿可心儿的宝贝女儿作赌注?
至于那些个不受宠、非嫡出的女儿,却是根本没那个胆子来自讨没趣。初卫好赖也是跟皇子们一块儿长大的,还曾是五皇子的侍读员外郎。
侍读员外郎,即意味着品德和才学皆为同时期青少年中的佼佼者,堪称典范和榜样。
“如今这般高不成、低不就,倒唯独牵累了咱们初卫。”老太太低声说着,收回手指,揉了揉眼睛。
事实上,颜家断不会让媳妇儿吃亏受苦。可外人却不晓得颜家人的心思,只看到颜家表面情况是如此不堪。
颜诺心有愧疚,垂眸不语。
澜千端了浓茶进来。老太太示意他喝下,才又徐徐说道:“别人家不愿意把女儿嫁进颜家,咱们初卫却不能不娶妻。”
既然别人不愿进来,还有一条路,那就只好让初卫出去。
可他身为家中嫡出独子,断没有婚后另行开府单住的道理。况且,颜家以孝道传家,若是他搬出去住,只怕这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骂“忤逆不孝”。
可见此路不通。
而若是让初卫给别人当上门女婿,却叫颜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齐美难全呐……
颜诺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太太眸中精光一闪,看着儿子,不说话。
被老母亲这般盯着看了不下两盏茶时辰,颜诺总算缓过神,领会母亲心意。
种种迹象表明,初卫唯有给慕藉当女婿,才是最佳出路。因为,公主适夫,不入婆家,而是住在自己的公主府。
“然……”纵然唯有这般才最妥当,他却仍无法忽视这桩“美好姻缘”背后的阴谋纠葛。
老太太抬手止住他,老神在在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只不知,这于他,是幸,还是不幸。”颜诺苦笑。
老太太不以为意,悠悠地点他道:“何以今日之前,你我从不曾想到六公主此人,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颜诺收声,默然垂眸。片刻后,忽然抬起头来,直视老母亲的眼,眸光晶亮中端有几分了然的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