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琉惜能下床走动的翌日便要进宫谢恩的,因为皇帝一直忙于朝政,递上去的面圣请安折子也没有批时间,所以也就被拖延了。
直到一日,得皇帝御令可随时进出宫中的长公主进宫请安,带回之前递上去的请安折子和进出宫禁的令牌,祉禄才带着琉惜进宫谢恩。
他特地选择午膳后的时间领着她进宫。
皇帝午膳之后有小憩的习惯,这个时间是见不到圣颜的,可是要见常伴圣驾的人,就方便了。
果然,殷池风扶着挂在腰间的宝剑伫立在文德殿前,一身赤色铁甲穿在他的身上,颇有史书兵法之中的护国大将样子。
沐琉惜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好像隐隐作痛,明明是寒冬无阳之日身上却冒着汗,清雅不俗的脸上隐着疼痛,纤长的睫毛细细密密的颤着,视线模糊的看着远处的男人。
她眸中一片模糊,可却又觉得那人是那么清晰。
垂着的手僵硬冰冷,恍然间被人卧在手心,点点暖意透着指尖传到胸口,她回过头看着祉禄,他的脸上平淡无常,明明知晓各种缘由,却又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就这样牵着她,上了基台。
殷池风看到他们,淡淡的笑着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臣,见过穰平郡王,见过……沐小姐!”
“平身吧。”祉禄的声音温沉让人听不出喜怒,他紧了紧她的手,回首朝她浅笑道:“据闻殷督军曾是沐先生的门生,与本王的琉惜曾是旧识,既然也要候着陛下醒来,不如寻处僻静点的地方闲聊一二。”
本王的,琉惜。
他的话惊到了她,愕然回首见他眸中孩子般恶作剧的神色,不由得有些恼,被他握在大袖中的手狠狠拧了一把他的手背,方才觉得解气。
殷池风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心中虽觉得苦涩,可面上仍旧是平平淡淡,没有半点异色。御前这么长时间,他早已学会收敛好自己的神色。
祉禄虽说是一起闲聊,可是等他们进到偏室内,他帮他们关上门,就到外边的廊道下安静的站着,等。
不知过了多久,厚重的殿阁门被一双白皙细长的手推开,素来平淡如秋水的女子如今面上多了几分苍白,她的眉间隐隐得有几分痛意,却还是朝着门外的他笑着。
可是他知道,那是一种深入骨血的痛,没有任何伤口疮疤,却你呼一口气,都是疼痛。
廊道的风比别处更胜,她刚踏出门,一阵风就将她原本整整齐齐的衣裙吹得飞扬,就连垂在脑后的青丝也跟着闹腾。祉禄两步上前替她整好宽袖抚平裙裾,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拢回耳后,才朝仍在房中的殷池风浅淡一笑。
“陛下有意将小九妹赐婚给殷督军,本王这九妹素来刁蛮任性,倒是有劳殷督军多加包涵。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本王,这一桩婚事还是本王提将军谋来的。”祉禄有意无意的提起这一桩赐婚,好看的手指抚着沐琉惜的眼角,看着她失措又沉痛的眼神嘴角不禁轻轻勾起。
四下没人,深长的廊道里只有他们三个,素来沉稳的琉惜也端不住了,她猛然用力推开身前的人,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那个长得清俊儒雅的男子道:“你,你……”
祉禄阴沉着脸,将她重新拉回怀中,在她耳边冷声低语:“小九妹的婚旨近日便下,怎么,你还想撩动殷池风抗旨吗。”
她被惊吓得不轻,生生颤了颤身子才着抬头看着他,只见那铁青着的脸色,眼中尽是满满的戾气。她原本要说的话,瞬间被他吓得哽咽在喉间,最后吞入腹中,只由得他这般抱住自己。
是了,她怎么忘记了,这才是他的实质。
他赫然一笑,拥着她转身朝殷池风和声道“好了,父皇也该起身了,本王与琉惜就先回前殿候驾了。”
她被拥着,木木的随着他的步伐离去,看不见殷池风的的神色,却听得他口中喃喃:“这世人啊,总是被多少爱恨愚惑着,沐琉惜,你这一生,我只借你一程,陪我一程就好,就,一程……”
皇帝本就与祉禄有隔阂,懒懒得靠着御座看着他们两人行过礼后简单嘱咐两句,只让晁晏对他们的大婚多加留心,尔后赐了一双玉如意让他们退下回府。
一出宫门,她便想甩开他紧握自己的手,心中却又有点惧怕,不敢强硬着去推开只得轻推缓拉的想抽出自己的手。
可那人好似较上了劲,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浅浅的笑了笑,并没有与她置气。
小小的车厢里,祉禄靠着椅背一手支起脑袋假寐着,琉惜远远的坐在车厢门口处安静的看着书卷,只当他好似不在一样。
两人一路无言。
回到昶园,马车一停稳琉惜就逃命似得跑开了去,他生怕她刚愈合的伤口有什么差池,却又不知找到她以后该说些什么,也就由着她去了。
祉禄的这些变化没有逃过安华的眼睛,她带着佑生在院子里的最大的一棵桃花树下读书,隔着远远的看着两人,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安华素来爱到院子里的桃树下饮茶小憩,有时候一待就是一天,童伯便让人在院中建了个小凉亭让她有个遮阳避露的地方。随着年月变迁,这亭子挂起帘帐有置了坐榻,倒成了她平日里最为喜爱的休闲之处。
她将童伯招过来,让他去将那个呆子请来。这段时间她的心思都在佑生身上,也好长时间没有跟他聊聊。
“阿姊唤我是何事?”他已换下朝服,一席青衫罩着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