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染红了魔族半边昏暗的天空。
这一夜实在是忙极了,魔尊提前消失,摆出了一副爱怎样怎样老子才不想管的昏君模样,于是战报雪片似的飞进少君府,又被峘泽拿灵石一字一句地念给君寒听。
君寒眼前没有沙盘,可魔族军事防务图摆在他胸中,虽远程操控,却也指挥得当,三个时辰后战局稳定下来,神族众人被死死地拖住。
诸事吩咐妥当,君寒收回神识,手中灵石便缓缓黯淡下去。
而此时无月的天空已泛起朦胧白色,山间雾气升腾起来,打湿他一身衣袍。
他已站了一夜,这衣袍还是他昨日那件没来得及换下的少君冠服。
眼前的湖面闪着粼粼的波光,空气潮湿且带着寒意,少君站在湖边,神色沉凝。
此次神族进攻,魔尊应当是知晓的。
当年定界之战时,魔尊在神族中安插了不少眼线,后来虽撤回了大部分,可到底还是留了几个,不可能对此次的袭击全无消息,可他却一字不提,反而还在交战前夕悄无声息地走了。
君寒只能想到一个解释。
他在维护某人。
虽不插手,可身为一个魔尊,对于魔族防务毫不插手,明知敌袭却闭口不言,已经是莫大的维护了。
至于那人是谁......显而易见。
魔尊身为三界共主,无亲无故只有一个一同降生的帝君,他除了帝君,还能维护谁。
而且,当年那重伤阿若的黑衣人,十有八九和这位是同一人。
君寒把这消息在心中反复过了两三遍,觉得这事实像根刺一般哽在喉头,虽想着要告诉执若,可又思及她当初颇受帝君照拂......
“君寒?”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上古神缓缓地踱步到他跟前,脸色依旧不好,微亮的天光下,她脸颊苍白到近乎透明,可既能自己走出来,视觉明显是已经恢复了。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君寒身边,像是被寒意刺激,拢住口鼻轻咳一声,问他:“怎么在这里?”
君寒收了心中思绪,垂眼见她只穿着那件单衣,忙拿灵气把身上寒意湿气驱散,伸手把她拢进自己外袍中。
“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他低头轻轻在她眉心碰一下,“怎么不睡了。”
“睡不着了,”执若轻轻打个哈欠,眉眼带着倦色,嘴里的话明显是在胡扯,“自打你昨天来了,我就觉得特别精神,哪哪儿都觉得舒坦,都不用睡那么久了。”
君寒轻笑一声,也不拆穿她,只是道,“可我困了,你陪我睡会儿吧。”
执若犹疑片刻,君寒便在这空挡里抱着她就地坐下,按着她的头放在自己胸前,又将自己下巴搁在她肩上,轻轻阖上眼,声音低沉沙哑:“让我靠一会儿,累死了。”
听了这明显带着点依赖意味的话,色令智昏的上古神立刻不动了,老老实实地充当一个人形抱枕。
只是片刻后……
君寒从她肩头睁开眼,深色清明毫无睡意,而反观嘴硬自己很精神的执若,已经再次睡过去了。
君寒微微一笑,在她眉骨上轻轻吻一下,便复又阖上眼。
无月的冬天不是那么冷,湖面没结冰,雾气流转聚散如云烟,林中偶尔响起细微的鸟鸣,一片静谧安宁。
四下无人,晨雾无声地笼罩过来,这魔族的少君抱着他的上古神,便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万千贪恋都有了归处,仿佛即使下一刻混沌破开封印,三界天崩地裂,他也能怀抱着他的上神从容赴死。
那时的黄泉必定都是温暖柔和的。
于是君寒终于在这整夜的忙碌后微微放松下来,满足地叹出一口气。
君寒身上的灵力缓缓运转,衣袍里温暖舒适,两人安静地依偎着,直到天边卯日星君的銮驾缓缓驶过去,林中雾气散尽,鸟鸣声越发地大了,执若才缓缓睁开眼。
这一睁眼,执若便立刻觉出不对劲,摆明说好了是要陪着君寒,她怎么先自顾自地睡了,不能看着他醒过来,这还让她怎么摆出一副温柔宠溺又可靠的上古神形象。
可待她转眼去看君寒,见得他还静静地闭着眼,便又放下心来。
不晚不晚,还有机会。
可还没等她准备好一套温柔可靠的早安说辞,用以俘获少君的芳心,便听到了一阵声音,细微,仿佛某种动物正在快速煽动翅膀,且近在耳边。
她仔细听了片刻,恍然觉得有点熟悉,稍一思索后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该不会是……
果然,下一刻,她亲手折的那只歪七扭八的草蝴蝶扑闪着翅膀飞上来,绕着她飞了两圈后,颇有流氓风范地附在她唇边若即若离。
其实光是这倒还好,问题是草蝴蝶那两根触须挠得她很痒,可执若的手被裹在君寒的外袍里,没办法伸手去捉,只好歪头去躲这蝴蝶的骚扰,可这蝴蝶显然比刚被她做出来的时候更有灵性,她躲到哪儿便跟到哪儿,在她唇边似碰非碰,撩人又烦人。
她被这小玩意儿烦得受不了了,正想使点灵力把它逮住,可还没动,那草蝴蝶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快速落到她唇上,轻车熟路地占了便宜,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开始了装死。
执若:“……”
她这是跳了自己挖的坑?
可便宜已经被占了,显然是被颁发讨回来的,她只能叹口气,去拿自己侧脸去蹭君寒的额角,无可奈何地喊他:“怎么这么记仇呢——快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