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崇山跑过来说了几句话,便又离开了,大概是确认子语三人无事,小家伙眉宇间有些肃然,不似之前一般活泼,大抵是这次奔逃跑散了不少人,有些担心。
老道人周围聚集了许多人,因为之前对于沉舟戈壁的了解,很多人对于这个老先生颇为信任,甚至一些游侠已经对他马首是瞻,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是一句老话,却是形容两种人,对于世家子弟而言,在家靠父母,出门依旧可以靠着祖宗荫蔽,吃喝玩乐时可以有朋友,狼狈为奸时也可以有朋友。
可是对于这些无依无靠的游侠而言,不管是不是朋友,行走江湖,皆是信奉四海之内皆兄弟,能帮一手是一手,帮人便是帮己,哪怕是报团取暖,也好过孑然独行。
此时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许多人还瘫坐在沙地上,一脸茫然,远处沙海肆虐,他们从地上爬起来时,一边摇头抖落掉脑袋上、身上的沙土,一边狠狠地吐了几口口水,只不过口干舌燥,除了沙土,什么也吐不出来。
“道爷,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有人问道。
老道人摇摇头,抬头瞧了两眼,叹息道:“估摸着已经是晌午了,这个咱也说不好。”天地间依然遮天蔽日,昏暗无光,昨晚一路奔跑到现在,云层越发浓厚,不见日月,故而也只能猜测一个大概。
大家收拾行囊,将仅剩的一些干粮取出来,分发下去,勉强填饱肚子,他们不敢吃太多,一来身上的水壶已经见底,口干舌燥,无法下咽,二来眼下已然看不到沙海尽头,如此下去,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走出去,只能节衣缩食了。
董崇山将手中的一块儿干饼子掰碎了,递给老道人一些,顺口问道:“道爷,那些风沙是怎么回事,咱们走了这么多日,一直万里无云,怎的忽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不会是有什么妖怪吧?”
老道人哑然失笑,他撕下一块儿干饼含在嘴里,周围几个游侠也是轻轻笑出声,妖怪之谈,多半是小家伙看多了话本上的故事,信以为真,像是什么公子上京赶考,在一间破庙避雨时,遇上一位狐妖,或者是上山采药的药童救了一只白蛇,千年后化人报恩,林林总总,光怪陆离,街上的百姓最是喜欢。
可是对于这些游侠而言,就有些名不副实,误人子弟了。
顿了顿,将嘴里的干饼咽下肚,老道人才说道:“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相传天地间有一种罕见的异象,叫做火烧云,能够将江河湖海都烧干,也不知是真是假。”
老道人不敢妄加独断,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他从一些残破不堪的典籍上看到的,眼下也只是胡乱猜测,无法佐证。
董崇山却是恍然大悟,暗自将这些东西记下,老道人有些愁眉不展,叹了口气,说道:“眼下不辨方向,后面的路,怕是要难走了。”
老道人适才偷偷用掌中山河查看一下周围情况,不曾想刚刚向风沙中瞧了一眼,便神魂激荡,脑袋上的黑云好似万重大山,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喘息间已经功亏一篑,他默默擦去嘴角血痕,暗自庆幸没有硬撑,否则怕是要搭上半条命。
不远处,子语蹲在地上,挖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沙坑,白菜从怀中掏出几张纸人,均匀的撒在沙坑中,小姑娘口中念念有词,手腕轻轻抖动,沉声道:“阴兵借道。”
却见沙坑中的纸人如油锅上的蚂蚁,左摇右摆的跳动起来,不多时,一个个纸人如同碰壁一般,栽倒在沙坑下,失去了生机,唯独还剩下一个纸人手舞足蹈,从满地纸屑中爬出来,向着一个方向不停地晃动。
白菜将完好无缺的纸人重新收起来,指了指侧身一个方向,点点头,那里应该便是正西方无误了。
另一边的一个沙丘上,站着一个身背巨大锤子的高挑女子,也不知道一个女儿家,是如何背着这样东西走了这么远的路。女子身边有一位嘟着嘴的小丫头,一脸不情愿的说道:“陶姐姐,狐儿的嗓子都冒烟了,说好了十天半个月咱们就能到匠人谷,可是眼前连路都看不到了,不干了,不干了,狐儿要罢工。”
可是说归说,小丫头神色肃穆,十分谦恭的坐在沙地上,用一根小树枝在身前画了一个方位图,然后轻轻将树枝握实了,闭上眼,平心静气,少顷,小丫头的手腕开始微微晃动,继而在沙地上胡乱挪动起来,与其说是手掌拖着树枝来回走动,不如说是树枝牵引着手掌写写画画。
片刻的功夫,树枝在一个方位停下来,小丫头缓缓睁开眼,长出一口气,抬头看着某个方向,笑道:“陶姐姐,成了。”
有一个背着巨大盾牌的汉子,至始至终都是跟在这群游侠后面,既没有上前搭话,也没有刻意远离,只是似远似近的行走在荒地戈壁中,似乎是有些不合群,他卸下背上的盾牌,沉沉的吐了口气,然后将盾牌抛向空中,落地后又繁复几次,然后看着盾牌落地后的位置,沉思不语,脚下来来回回走了几个位置,最后抬头看向某个方位。
还有一个兽皮裹身的女子,总是喜欢与人抢东西吃,说话时大大咧咧,声音却很有磁性,她几乎和所有游侠都能聊到一块儿去,不管认识不认识,都能推杯换盏,说上一些挑逗的话语。
此时她独自一人蹲在一处土墙上,双脚并拢,双手叠放在脚面上,脑袋微微转动,不时地抽动一下鼻子,直到在某个方向,连着抽动了几次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