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少年似懂非懂的看着眼前两个陌生人,满手泥污的蹭了蹭脸颊,嘿嘿的傻笑起来,泪水与泥巴涂在脸上,裴中郎看着有些愣神的少年,漫不经心的说道:“如今的乱世,这样一个傻子活在世上,可是千难万难喽,或许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裴中郎戏说自己倒是不介意帮上这样一个小忙,与其让他在这里被人欺负,日后也是活受罪,还不如一死了之,佛家不是有转世投胎的说法嘛,争取下辈子投一个好胎,也好过这辈子继续受苦。
子语没有理会裴中郎的胡说八道,只是说道:“黄垟村离鹿台还有多远?”
裴中郎手里拿着一根干瘪的枯草,逗弄着蹲在地上的傻子少年,想了想,如实说道:“若是从大路走,一路过关斩将,哪怕不与六镇发生冲突,大抵也要十天半个月的路程,咱们是一路翻山越岭,绕过六镇,虽然前面耽搁了不少时日,不过避开了六镇的围追堵截,倒是让咱们省了不少时日,算下来,只赚不赔。”
子语对于裴中郎的精打细算有些无语,这位出任导游的山匪表功一般,将自己一路上的功绩和作为都说了一个遍,生怕别人不知道,却是偏偏完美的错开了问题的重点,子语不得不重新问了一遍。
裴中郎干咳一声,这才说道:“最多两三日吧,不过后面的日子怕是不会这样安宁了。”
子语不置可否,裴中郎又是说道:“事先说好了,我只管将你们送到鹿台,之后的事情便与我无关了,从此以后,咱们互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
子语点点头,却是笑了笑说道:“山水有相逢,总会再见面的。”
裴中郎却是不以为意,毫不掩饰的说道:“九死一生的事情,活着回来再说吧,不是我泼冷水,裴某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若是不能昂首挺胸,大摇大摆的活一遭,当真是白白耽搁了一生美好,就像是那个傻子,一辈子图了一个啥,被人骑在头上拉屎的日子,瞧着便来气。”
“可是咱也得承认,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战争贩子是什么鸟东西,咱一清二楚,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便是我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山匪,见识了那些家伙的手段,心里也会犯怂,所以啊,我劝你们还是好自为之吧。”v更新最快/
这些日子,裴中郎与子语一行相处久了,倒也发现他们并非是那种仗着本事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家伙,所以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有什么话便是不吐不快,其他他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这四个疯子到底为何要和战争贩子过不去。v手机端/
若是为了一些悬赏,实在是不划算,面对战争贩子这样的庞然大物,几个游侠能有什么法子,除了那些头铁的家伙前仆后继的送死,大抵也只有那些莽夫才会做出只看赏金不看价钱的事情,何况其实根本没有几个游侠组织敢将战争贩子的悬赏挂起来,而眼前的这四个家伙,又实在不像是脑子一热的家伙。
不过裴中郎也算是言尽于此,在他看来,足以称得上不打不相识,为朋友两肋插刀了,虽然对方依旧觉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歪脖子树下有一些低语呢喃声,子语和裴中郎不由得抬眼瞧去,却见那个傻子少年背着身子坐在那里,唱着一些不清不楚的童谣,“天苍苍,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读十遍,一夜睡到大天亮……”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午时刚过,日头高悬,只是抬头仰望,天幕中一片漆黑,四下里只剩下一些淡淡的余光,耳边几乎已经听不到任何声响,只剩下那个傻子少年浑然不知的坐在那里,念叨着那些断断续续的话。
一些薄雾从四面八方飘了过来,好似炊烟袅袅,子语却是不由得皱起眉头,缥缈的薄雾轻而易举的阻隔了眼前的视线,不远处的茶摊与同伴已经渐渐模糊起来,更远处的村子屋舍却是消失不见了。
裴中郎同样屏息凝神,他特意挑了一段山路,便是要避开战争贩子的眼线,本以为能够多拖延一些时间,等到过了这个村子,到达鹿台的时候,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届时鹿台天翻地覆,也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成想刚刚出现在黄垟村,事情便有些棘手了。
薄雾中隐约传来一声嘶吼,极为痛苦,似乎是那个茶摊的掌柜的,裴中郎没有动,他可不会为了一个互不相识的人,乱了自己的阵脚,更何况那棵槐树下还坐着那三个人,无论如何,这件事也轮不到自己管。
子语同样没有妄动,他下意识地往歪脖子树下的那个傻子少年身边靠了靠,掌柜的若是惹上什么麻烦,他已然来不及了,既然掌柜的会无缘无故的受到连累,那么这个傻子少年多半也会被牵连。
薄雾中渐渐出现一些灯火,似有似无的晃动着,起先是一个,飘飘忽忽,就像是夜色里忽然出现的灯笼,又有些像是坟头飘动的鬼火,挂在黑暗中,昏暗的光晕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渐渐地,星星点点的灯火亮了起来。
裴中郎回身向着子语瞧去,只是眨眼的功夫,已经不见了少年的身影,他面上一凛,顷刻间已经是大汗淋漓,举目望去,不辨东西,似乎已经失去了方向感,裴中郎顾不得那么多,一蹬地面,向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子语脚下出现一个微不可查的圆圈,隐隐有电光闪动,将他和那个傻子少年圈在里面,虽然不知道薄雾黑暗中藏着什么东西,不过还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