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气呼呼的声音:“你都勤快好多年了,我这肚子也没动静……”
想是觉得这没动静说不定就是自己的缘故,男人没休她算是好了,赶忙住了口。
男人似乎得了鼓励,于是就动作起来,那不甚结实的床便连摇带晃还“嘎嘎”响。
玉米正迷蒙间,觉得头顶上震动地厉害,还有喘气声。
他纳闷极了,这是干啥哩?
就听一个男人声音断断续续道:“勤快……肯定没错……连庄稼……勤着伺候……还能得个好收成,生孩子……也一样。媳妇,你……你别急,咱……一定……有儿子……”
他在上面说,玉米在心里接道:“当然要勤快了,不勤快哪来饭吃,哪来果子吃,哪来鸡和鱼吃?生孩子也要勤快?这个没听说过。”
想想也对,他娘就是个勤快的媳妇,所以生了六个娃。
不过,他又纳闷不已:你们说要勤快,这时候不是该起床干活了么,咋还赖在床上玩哩?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娃儿似的,在床上翻跟头。
他歪着头对床前望了望,从窗户外透入的亮光已经照得屋子里清朗朗的,但他只能看见两把竹椅子腿和墙角一口缸的下半截,再转向床头,那个木桶应该是粪桶。
正打量,头顶上忽然没了动静,好一会,那男人才道:“我先起来,去街上找些活计干。你再睡一会。”
妇人叹气道:“天都大亮了,还睡?我昨儿跟李婶子说好了,今儿要送些衣裳过来,帮人浆洗,不然可没吃的了。”
两口子就窸窸窣窣起床了,伸懒腰、打哈欠,到床后粪桶里尿尿,妇人还拉了一泡屎,好一阵忙活。
闻见那臭,玉米捏着鼻子不敢出声。
接着,大门就被拉开了,妇人也去了灶房,听见锅铲捣锅响。
“哎呀,媳妇!那狗又来了。”
男人出去看见窗户下卧着的幸,忙对屋里喊。
她媳妇叹气道:“来就来了呗。这畜生也乖得很,上次咱们给它半个窝窝和半碗剩饭吃了,它就惦记上了。可咱家这么穷,哪能回回有东西喂它。唉,这狗也怪可怜的!”
男人就对幸道:“你还是走吧,咱家养不起你。”
幸不但没走,见大门开了,还“跐溜”一下窜进了屋。
男人忙喊道:“这狗!你进屋做什么?”
幸跑进厨房,在妇人脚边转了两圈,然后就奔床这边来了,伏下前腿钻进了床底下。
玉米忙小声对它道:“出去,出去!你进来不是告诉人我藏在这么,你傻呀!不许进来!”
一边使劲把幸往外推。
幸只得又爬出去了,那妇人撵过来赶它,道:“你要呆在这,就上外边呆着,别把屋里弄脏了。”
幸只好又卧在了窗户底下,看男人用竹笤帚扫院子。
玉米趴在床底下觉得很安全,也很无聊:难不成他要一直趴在这?
无奈之下,他就把往日爹娘和哥哥姐姐们教的书字默念,又默默地用手指在地上虚划,又记诵一遍家人的名字和住址,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会,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直到外面男人一声惊叫,才被惊醒过来。
“媳妇,出事了!说是县太爷的管家丢了一个侄孙子,衙门的人正挨家挨户找呢!连城门口都好些人,进出都要仔细查。”
那媳妇立即骂道:“这是哪个黑心烂肝的,造孽哟!肯定是人贩子干的。不得好死!可怜的孩子!”
两口子一边议论一边痛骂,因为他们做梦都想要一个孩子,对这样的事尤其痛恨。
一时院子里又来了些街坊,叽喳喳地谈论了一顿饭的工夫才散。
玉米听了心里发慌:这肯定是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