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终于逃出来了。不是藏在装大粪的桶里逃的,被粪桶一盖,那会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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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每天准时醒来的时候,玉米还不想醒来,仿佛舍不得离开娘的怀抱,双手死死地揪住娘胸前的衣襟,把小脑袋往里使劲拱。
秋霜却醒了。
每天这个时辰,爹和哥哥就要拉夜香出城,爹也会过来叮嘱她几句。
她感觉被人抱得紧紧的,吓了一跳。
脑中一闪,方才想起昨天的事,正要推玉米,窗外传来王胡子低低的声音:“霜,爹要走了,你起来把门插好。”
秋霜急忙撑起身子,嘴里应道:“就来。”
却感觉脖子上跟挂了个面口袋似的,沉甸甸地拖着自己往下坠。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叫醒玉米,又怕爹听见,又怕他不小心喊出来;不叫,自己又起不来身。
总算玉米的习惯也很准时,到底还是醒过来了。他因为这两天逃命,警惕性也很高,听见外面声响,也不吱声,就松开了秋霜。
秋霜起身,去了院子里,送走爹和哥哥,又把门关好了,才回屋埋怨玉米,说他太不小心了,刚才差点让她爹知道。
“你睡觉真不老实呢!”
玉米不好意思地说,他把她当娘了,睡梦中觉得是抱着娘的。
秋霜不仅没害羞,还高兴地问他娘是什么样的。她自己很小就没了娘,对娘一点印象也没有。
玉米就跟她说了,一扯就扯到张家其他人和外婆家的表兄妹们,直说到天光大亮。
秋霜听得出神,对那个清南村满心向往。
玉米就拍着胸脯跟她说,往后他一定来,“哎呀,我们家就要搬到京城去了,你到时候去京城找我……”
这一天。两人还是嘀嘀咕咕,玉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秋霜也仿佛听不够。
就在他们以为还有好些日子厮磨的时候,玉米意外地听说这城里有一条梅河通到城外,立即激动地表示:他要划水逃走。
秋霜真是对他佩服地不知如何了:连划水也会,玉米弟弟将来肯定有大出息。他说了,将来要接她去张家玩呢!
于是,她一边帮玉米准备食物,一边嘀咕说舍不得他走,又怕衙门里的人再来搜一趟。觉得还是送走他比较好。
无知者无畏,若是有一个大人在此,是断不能容玉米这么行动的。再大个五岁也不会允许。
就算真的无法,一定要这么做,那也会做万全准备,不然的话,种种凶险不妥,随便一条就能让他送了命。
可是,商议此事的两个小娃儿,秋霜懵懂无知。觉得玉米无所不能无所不会无往不利,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淹死;玉米更是胆大包天,觉得上山下河翻墙爬树那是自己的专长。对付那条河不在话下,再说,走水路可比躲在粪桶里逃出去要体面多了。见了香荽姐姐也好吹嘘一番。
他在桃花谷可是常游水的。
娘说,要是能坚持,冬天游水对身体也好。可他太小,一般只从每年的三四月一直游到九月。就在抄家前,他还顺着山谷里的那条河漂了好多回哩,自然是不怕水的。
于是,这异想天开的主意就这么付诸行动了。
两人啥也没准备,只记得吃的。
秋霜去街上买了十个大馒头包了起来,让他带了路上吃。
到了二更以后,等王胡子和儿子出去收夜香了,秋霜和玉米就依依不舍地话别起来,秋霜还哭了。
她叮嘱玉米,将来来梅县找她,只要问夜香王胡子家就成,人都知道的。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庆幸她爹是个收夜香的。
以往因为这个,街坊邻居家的孩子见了她就嘲笑欺负,说她身上臭,她挨了许多打。
可是玉米弟弟听羡慕不已,说这是个大美差和肥差,说他娘说的,“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一点也没大惊兄,也没说她身上臭。
玉米掏出两片金叶子和一些散碎银两送给秋霜,并和她在床底下挖个坑埋了,要她别告诉爹和哥哥,等急用的时候再挖出来。
想想又道:“要是秋霜姐姐将来跟王伯伯去京城收夜香,就找一个张家。他家的娃儿都是用果子和菜来取名儿的,很好认,那就是我家了。等你去了,咱们合伙在京城收夜香。”
他心里想着京城也不过跟梅县差不多,找一家人应该很容易的;又觉得收夜香很有前景,想插一脚,于是先给秋霜透了个话。
秋霜重重地点头。
玉米小心思很是慎密,觉得要是秋霜姐姐就这么去张家找他,没准管家刘爷爷不让她进门。
他便将胸前戴的木雕玉米掏出来送给秋霜,“你拿着这个去找我,我们家人都认得是我的,就晓得你是我好朋友了,刘爷爷就会放你进门了。”
秋霜见他想得这样周到,欢喜极了,摩挲着那根玉米,感觉手底下麻愣愣的玉米粒儿突起,却十分光滑,又有些香气,她便郑重地带在了脖子上。
听着外面渐渐静了,玉米便一挥手道:“走!”
颇有勇士奔赴战场的架势。
秋霜要带他去河边,因此也跟着一块出去了。两娃一狗,躲躲闪闪地穿街走巷,很快就来到河边。
看见黑夜下幽暗的河水,闻见那股潮湿的气息,玉米精神大振,也不耽搁,低声跟秋霜道别,让她赶快走,不然被人发现或是遇见坏人就不好了。
然后又拍拍幸脖子,指着沿河方向,让它顺着河岸跑。因为幸背上绑了一包馒头,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