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霖借着刚才侧旋身的力道,拔出宝剑,大吼一声,拼尽最后力气甩向那射箭的靖军。
那军士正盯着扎在秦霖胸口的箭发呆,仿佛不敢相信他会去帮紫茄挡箭一样,这么一分神,他自己也被宝剑穿胸而过。
他对着秦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软软倒地。
一箭还一剑,都在胸口,公平的很!
秦霖这才放松身体,回望扶住他的紫茄,那花容失色的惊恐无措,让他也不禁自问,这到底是一笔什么糊涂账?
他辗转拼搏多年,奋力打下一片疆土,却轻易把性命交代在大靖的飞虎关前。——铜岭山就是他几年前截杀他的堂兄英王秦源的地方,却被玄武王赶来破坏了。
如今,他死在这山中,是否因果循环?
胸口传来的巨疼,令他一阵晕眩。
迷蒙之际,他颓然想,因果循环也好,宿命也好,再也不用操心想这些了,终于结束了。
可是紫茄……
他带着满脸担忧和歉意,无力闭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尖锐的疼痛刺激醒来,禁不住惨哼出声。
疼痛是从胸腹传来的,什么东西不住碰触伤口。
他用力定了下心神,睁开眼睛,查看四周情形。
入目是低矮的灌木;目光上移,远处是大片树林,树叶已经泛黄泛红,绵延倾斜往山上延伸,像一块五色斑斓的彩帛,一直到山顶。
原来他依然躺在之前的山谷中,紫茄正低头在他身上忙碌着,想是已经拔出了箭,在处理伤口。
看见他醒来,紫茄并未惊喜或者怎样,俏脸绷紧。依旧不停地忙碌:药箱打开在一旁,刀子剪子换个不停,带血的棉布扔了一块又一块,还烧了一堆火……
他便仔细打量她。
在清南村,他不止一次见过紫茄,相比张家几位姑娘。她是安静温柔的。可是,眼下她麻利果断的动作,面无表情的模样,跟以往大不相同。
她不是应该流泪吞声吗?
有水珠从她脸颊滚落,他看得很清楚。那是汗水,不是泪水。
正打量,紫茄忽然开口说话起来。
“你救了我。我并不感激你。”明明没好气,听在耳中还是柔声细语,她摆不出疾言厉色,“这都是你自找的。你要不把我掳出来,就不会有这些事。”
秦霖静静地听着。
因失血过多,他俊脸苍白,衬得两道浓黑修眉更加英挺,下面眼眸黑亮如星。就是嘴唇也没有血色。整个人看去未免有些清冷无神,倒是他的本色了。
他忽然轻声道:“你……”
一开口,才觉得声音嘶哑微弱。简直发不出来。
试了几次,才说了出来:“你帮我……包扎完了……就走吧。我受伤是自找的,你帮我医治。已经……仁至义尽了。我现在没有力气,你趁机逃走,也在情理之中……”
紫茄瞅了他一眼,道:“我虽然没出息,又不是傻子。有人要杀我呢,你当我没看出来?我呆在你身边,只怕还要安全些。早知这样,你把我掳出来干什么?”
秦霖看着少女,不知说什么好。
说什么都显虚伪,都可笑!
紫茄继续道:“我们家,我是最没出息的。要是你敢这么对我小葱姐姐,她肯定拿剑刺你心窝;要是红椒姐姐,她就算打不过你,掐也要掐死你;就算是香荽妹妹,她也不用自己动手,早想出法子告诉大哥和板栗哥哥,早抓住你了……我最没出息,我就是救蛇的农夫!”
秦霖冲口道:“不!你最厉害!你……啊——”
说了一半,他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得山谷中飞起好几只鸟儿。
原来,他身上的箭根本没拔出,紫茄做好了各项准备,一边跟他说了那番话,一边贝齿咬紧红唇,猛一拧眉,用力拔出那支箭,带出一蓬血花,溅了她满身满脸。
血雾朦朦中,秦霖再次昏迷。
在晕过去之前,脑中犹想着:你最厉害!
你什么都没做,却让我一再违反本性。
让一国之尊忘记了刚打下的江山,忘记了他的臣民,甘愿舍命去救、事后又不后悔的女子,这天底下能有几个?
他都怀疑,天底下有吗?
历史上有吗?
他不会因此名垂青史,只会遗臭万年!
紫茄侧脸在肩头蹭了蹭,蹭去脸上滚落的汗水,再低头细心帮秦霖上药包扎。
一切都处理妥当后,她站起身,默默打量周围,茫然地想,她是不是该走了?
这个人,哪怕对她再好,可是他掳走了她,害得爹娘着急,哥哥们放下手头事带人来追,还因此死了许多人……她再不能糊涂了!
可是,当她低头看向秦霖苍白的脸色,又十分迟疑。
在这荒郊野外,她留下来都未必能够救活他;若她走了,那他是死定了。
她禁不邹自己心软,恨老天作怪,让她处在这样的情境中,做一个莫名其妙的两难选择。
很快,她发现自己不用为难了,因为她走不了了。
从左边山坡树林里走出七八个人,打头的青年文士正是高凡。就算在这山野中,他也依然一派儒雅。
然而,当他的眼光落到躺在草地上的秦霖身上,便停着步,半响说不出话来,脸色十分难看。
他身边的老管家急忙上前,帮秦霖查看伤势。
高凡则定定地望着紫茄,眼中意味不明。
很快,他们做了一抬简易担架,抬着秦霖匆匆离开山谷。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