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茅房跟前,这三哥转眼化身为狼,揪住他耳朵,恶狠狠地训斥道:“我要是连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也管不住,往后还咋当官?不能齐家如何治国?今儿我就打你了,只管去跟爹娘说好了。没出息,就晓得找爹娘哭!咱老郑家就数你没出息。你只管去跟爹娘说,过后我照样打你,打得你不敢龇牙为止。哼!”
说完,又对着小娃儿屁股狠狠地拍了几巴掌,打得那个响啊——就隔一层棉布,自然成效显著。
青莲骤然被虐,也不知喊叫,似乎被吓住了:往常跟三哥吵是吵,可从未打过他。
话说,他长了两岁多,还没挨过打哩!
他可是好娃儿,就是性子温吞了些,那也没碍着人家啥事呀,郑家又不需要他干活的。
真正史无前例呀!
等小娃儿反应过来,眼中立即充满了泪水,却咬紧牙关,也不出声喊叫,因为他心里想着三哥的话,说他没出息,还说往后一直打他……
黄豆将四弟揍了一顿,感觉手底下很安静,没有预料中的哭喊挣扎。便奇怪地扳过他脑袋,待看见小东西两眼含泪,倔强地盯着他,这才有些发憷,也有些心软。
不过,今儿他非得制住这小子不可。
要说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当然不是。
有一回,他跟红椒吵架,娘骂了他。后来,他不经意间听见姑姑对娘说,小娃儿们打闹争执没啥大不了的,兄弟姊妹间还能有多大仇不成,吃了亏的自然要想法子找回来,这么越吵越机灵,出去对着外人才不会吃亏。
他小时候,大哥葫芦和表哥板栗就是这么管教他的。他从来都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晓得哥哥们的威严不容冒犯,及时低头,然后再总结经验教训。
磕磕碰碰地长这么大,他也越来越机敏。
想清楚后果,他就不怕事情闹大了——大不了挨顿骂,还能咋地?也没啥大不了的。
因此他学着葫芦的样子,端起架子,瞪眼喝道:“我的话可听见了?再敢龇牙,打得你找不到北。”
小青莲含着两泡眼泪,紧紧抿着小嘴儿,一声不吭,却把拳头握得死紧,似在极力隐忍。
黄豆侧身让开,故意说道:“去吧!跑去跟娘说吧!就说我打你了,再不就跟大哥二哥说。哼!我等着他们来骂我哩。等我屙完屎再跟你算账!”
说完,大摇大摆地进了茅房,肚里的污秽尚未清除,已经觉得通身舒泰了,甚而自觉器宇轩昂,有了几分长兄威仪。
这感觉果然好。这才像个哥哥嘛!
小青莲等三哥走了,才松了一口气,禁不住就哭泣起来,用手背不住抹眼泪,一边无声地吞咽,使劲把眼泪往回憋,看上去甚为可怜。
好一会,觉得眼泪流得没那么凶了,方才从兜里扯出小手帕子,胡乱往脸上擦了一把,然后揉成一团,塞回兜里,蹬蹬往前面去了。
黄豆解决人生大事后,浑身轻松,施施然回到前院。
只见青莲正蹲在正屋廊檐下玩刻了字的方木块,大狗蟹好几只守在他身边。院子里很安静,并无异样。从东院那边传来人声,是厨房的马奶奶在喊吃早饭了。
黄豆十分满意,看来这回四弟是真害怕了,没敢告状。
早该这样管教他的,这小子就是皮痒,黄豆如是想道。
他走进书房,见小叔和哥哥们都在认真看书,并没有严阵以待,更加放心了,自去看书不提。
才一会工夫,就听春子在外叫道:“少爷,吃饭了。”
一声刚落,青山就丢下书嚷道:“吃饭了,吃饭了。饿死了!”旋风般地卷了出去。
第二个冲出去的是黄豆。
葫芦最后走,出来后喊上青莲,牵着他去往东院吃早饭。
入秋了,园子里、墙根下、墙角拐弯处、台阶底下,到处是青绿的野菊花,浓郁葱翠,仿佛在为金秋的开放积蓄力量。
穿过竹园,葫芦刚出月亮门,就见杨云华姐妹和紫茄正蹲在西厢房的墙根下瞧那野菊花,一边脆声议论什么时候开花之类的话。
“怕是还要一个多月哩。往年都是九月份才开的,一直开到十月份。”
清晨,紫茄娇嫩的嗓音如后山的鸟鸣一般,十分悦耳。
刘蝉儿道:“这也没个准儿的。有的地方早一些,有的地方晚一些。”她一仰头,忽地指着墙壁喊道,“瞧!那是爬山虎哩!”
几个小女娃同时抬头,只见紧贴着墙壁生长的墨绿爬藤中间,果有一只小小的灰色四脚蛇,贼头贼脑地在叶蔓间钻动,动作极为轻灵快捷,如履平地。
杨云华打小就斯文,不大在外疯玩的,看见这东西禁不纂身起鸡皮疙瘩,白着一张脸惊叫道:“快过来。要是它跳下来,咬咱们一口可不得了。”
说着,一把拉起最小的紫茄,直往后退。
紫茄忙道:“云华表姐,不要紧的……”忽地瞧见葫芦,“大哥来了。大哥,你跟表姐说,这爬墙虎不咬人,是么?”
葫芦停下脚步,看着那面被密密藤蔓交织的绿色墙壁下,几个小女娃穿着红黄紫绿的衣裳,衬得健康肤色尤其鲜艳,好像一幅画儿。
他迟疑了一下,微笑道:“这东西不咬人的。你们不要惹它就不要紧。”
刘蝉儿看见他高兴地叫了一声:“大表哥!”
杨云华和杨云燕也上前见礼。
葫芦应了一声,看着这几个表妹,往年他去外婆家都跟她们一起玩耍过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