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乙觉得金桔这话说的实在是有点儿惨了,他既然会问金桔这些,其实就已经意味着他有能够把金桔保下来的办法。
“你只记得你说的这些话。”
浮乙笑了一声。
这是金桔第一次看到浮乙这样真情实感地笑,他正当有些不知道心里应该作何感想的时候,便听到浮乙意味深长地说了几句话。
“这世上的事情,难以非黑即白。做错的事情便是错了,抵赖无用,可最好的法子,也并非以死谢罪。
死者固然已死,非其性命不珍贵也,而是以其性命,警告生者应当清明,莫做愚蠢傻事,警告生者活着为何而生、为何而死,又为何向死而生。”
浮乙的话点到即止,他并未多说哪怕一句,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金桔,目光在他脸上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迅速地划了过去,并给多停留哪怕一刻。
金桔愣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并没有听懂浮乙的话,却又感觉自己好像听明白了什么。
不过无论他有没有听懂,心里有没有想到别的事情,这都不是重点。
浮乙对金桔的点拨只到这里,至于金桔究竟能够从这话之中悟出来什么道理,能不能做出更多的事情来,这就是金桔自己的事情了。
浮乙没有再说了,他转过身去了,跟着时映雪一同去破除那一块儿粉色的心脏肉瘤,打开这个通往下一个阵法的出口了。
而浮乙甚至已经放开了自己对于金桔的所有束缚,就任由金桔站在他们背后,他想做什么,他都不再阻拦。
金桔没有想到浮乙会放开自己。
浮乙说的那些话,确实让一时之间的他受到了巨大的震动。
这是不是意味着,虽然自己确实做了那些不可被饶恕的事情,可若是人活在世上一辈子都只求一个宽恕的话,那是否太累了?
生命的本义并不是让自己这样一直反反复复地询问自己是否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就算做错了,也并不仅仅有死亡才能够认错赎罪,若是如此,这世上犯了错的人,恐怕早就死光了。
浮乙很显然是目前金桔能够接触到的最强的人,包括那一直叫他恐惧不已、痛恨不已的鬼修,浮乙仍然是最强的,他如今帮自己凝固出了真身,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也并不是苛责自己的——用了真身之后,自己就能够与那些过往划清楚界限了?
这些人都是他杀的,但那时候他是受鬼修摆布驱使的,杀人并不是他的本义。
但是如今他已经能够摆脱鬼修的控制了,如果自己能够真的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就算在这个世上,只能够以一个完整的人形态存在一秒,那也并不是一件多么不好的事情。v手机端/
至少在这一秒之内,他可以和这些令他沉浸在愧疚痛苦之中的心稍微轻松一点儿,将这个重获新生的他被从之前的痛苦境地之中割裂开来,然后便是一个崭新的他,不会再受到任何和之前一样不公平的待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即使真的只存在了一秒,金桔也觉得自己终于算是堂堂正正地做了一个人。
这样赴死,他也并不觉得后悔。
但就在他已经这样想好了,想要跟上去一同帮助时映雪和浮乙将这个阵法出口找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却又听到了另外一个邪恶的声音。
是的,这个声音他常常能够听到。
就在他刚刚被鬼修丢到这里来,成为一个不人不鬼的杀人机器的时候,他也会感到痛苦茫然和愧疚,杀人的时候他的手在疯狂颤抖,只有被那鬼修操控着了思想的时候才能够真的把手里的刀刺下去。
这个声音劝告过他,说什么人间疾苦,唯有沉沦在杀戮之中的时候,才能够意识到自己存在的唯一乐趣;
这个声音还告诉过他,他原来在自己的师傅身边当小童子的时候,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力量被他师傅要低,所以才被他当做一条狗一样使唤来使唤去,被他毫无理由地殴打虐待而没有任何反抗还手之力,但是现在的他不一样了,他已经拥有了像当年的师傅一样厉害的力量,而这些闯入这里的人,就像是当年的他一样,茫然失措,在面对他的时候害怕地心惊胆战,与当年的他没有任何分别。
那他就不想尝试一下,看看当年的师傅虐待自己的时候究竟有多么痛快吗?
亦或是换一种说法,他就不想从被害者变成一个真正的施暴者吗?
将他人的性命玩弄与股掌之间,看着他们对着自己害怕无比的眼神和表情,听听他们口中不由自主溢出来的求饶和痛哭之声,看着他们身上每一个关节和每一个细微之处都能够透露出来对自己的害怕,这样的施暴者角色,他不喜欢吗?
金桔当然不知道那是他师傅将他的心灵之中最后一点善良也用脚碾压到了地上的尘土之中所说的话,他也并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会被这样的声音所蛊惑,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将自己的力量凌驾在这些原本和他一样可怜的生命之上,将他们肆意虐杀。
金桔被这个声音所蛊惑,所以真的就丢掉了自己内心深处最后一点儿良知,成为了一个杀人如麻而毫无愧疚的杀人机器。
这一刻金桔再一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他有些恍惚。
他当然是记得的,就是这个声音让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恶魔,成为了一个要向这些所有无辜死在他手里的生命赎罪的恶人,可是这个声音之中,就像是之前的每一次一样,都带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