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孔三恍然大惊,拍案而起,“怪不得!怪不得他有一日递交了一封书信于我,让我得空转交给寒月姑娘!我瞅着他病恹恹的神情……定是思念成疾……”
“诶……”青年人满脸的无可奈何。“你可知书信之中的内容?”
后者吸了口烟,茫然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寒月姑娘在接到书信时,表现如何?”
“说起来啊,那姑娘也是倔的很,性子竟与林雨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自林雨晨不再来之后便闭门不见客,头牌的身份也被收了回去,在听到我是受林雨晨之托前来送信时,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我到现在还记得。我见到她的时候,她那脖子手臂上全是淤青,我跟你们说啊,她十根手指腹,没有一丁点好肉……这香香楼的老鸨啊,当真可恶……”孔三打了个寒颤。
南祀如眉头一蹙,“说重点。”
叙述之人听出了京兆府尹口中的不耐烦,继续道:“……她当着我的面迫不及待拆开书信,读信时脸上浮现的希冀渐渐沉了下去,就好像平静湖面的水波,很快没了踪影……”
“后来呢?”
“后来我就离开了啊……”
“寒月姑娘什么话都没有对你交代?”南祀如想起急急问。
孔三想了会儿,随后摇头:“什么都没说……我临走时特意看了一下她,她站在阁楼上,一言不发凝视过往的人流,像块石头似的……”
“……”青年人若有所思。
“送完信后没几天,我便听人来报,说是寒月姑娘自缢身亡了……死前盛装打扮,那模样跟活着没有两样……”孔三猛地吸了一口烟嘴,倾吐的浓烟肆意飘荡。
“咳咳!”坐在他身边的刘壮壮被呛得连连咳嗽,“哎呦我草,老孔你可呛死我了!”
“这世间,当真有如此深沉的执念……能让人在死后都割舍不下么?”南祀如凝视残羹冷炙,喃喃自语。
“大人,大人?”钱铜叫唤走神的青年人。
“怎么?”
“咱们几个吃好了,后半夜若是无事,我们就在此处与大人告辞了!”钱铜的神情明显含着另外的意思:‘千万不能再跟他一道儿走了,要是他再想出什么幺蛾子来,每个月八十两的俸银也不够他造的啊!’
南祀如装作没察觉他话里潜藏的意思,点点头:“今天辛苦大家了,改天请你们吃饭。”
“别别别,千万别!”钱铜连忙推脱:“大人太折煞咱们几个了!吃不消吃不消!”
“府尹大人您的盛情,属下们可担待不起啊!”刘壮壮啃着最后一根烤串如实说道。
与几个聒噪的人分别后,南祀如享受一路上难得的寂静。
他忽然有些恍惚,甚至觉得有一丝丝的不习惯。
从前他不喜热闹的场所,而今为了案子被迫与这群衙役打成一片,此刻倒忽然发现热闹过后的孤寂,惊人的难熬。
南祀如拎着鹊灯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甚高。
“阿爹!阿娘!好看的花灯!好看的蜀黍!”小孩子不懂事,指着青年人嚷喊心中所想。
稚嫩的夸赞听得某位府尹大人心情甚佳。
“哪里来的好看叔叔,分明就是个怪蜀黍!”孩子的阿爹一把将孩子举到肩上,加快了步伐。
‘你才是怪蜀黍,你全家都是怪蜀黍!’京兆府尹不开心地哼唧一声。
过路一对年轻夫妇,女子指了指青年人手上的花灯,“夫君你瞧那鹊灯,真好看!许是那官人买来赠予娘子的……好羡慕他的娘子呀!”
“好好好,娘子话里的意思,为夫大抵是明白了,走,咱们去寻个花灯摊!”男子宠溺地刮了刮自家娘子的鼻梁。
后者娇嗔一声,钻入男子的怀中。
听着夫妇二人轻快的脚步声,南祀如唇角不自主勾勒出半缕弧度。
这就是人间烟火嘛?
真好啊……
回到别院时,一盏身影来回踱步,定睛而去,正是灵鹊在翘首以盼着什么。
“灵鹊姑娘。”青年人踱步来到女子的身边。
“你……终于……回来啦!”灵鹊一惊,脸上绽开笑颜。
“嗯,回来了。”南祀如提起手上的花灯,在女子眼前晃了晃,“你看这是什么?”
“哇……花灯耶!好漂亮呀!”女子眼中放射出惊喜。
男子身处食指轻轻转动花灯,在其中烛光的照耀下,纸糊的喜鹊好似有了生命,扑棱翅膀飞了起来。
“它……它会飞耶!好神奇啊——!好玩!好玩!”灵鹊像个小孩子似的上蹿下跳,不住地鼓起掌来。
目睹女子天真烂漫的神情,青年人唇角的弧度终而盛放,嘴边两地梨涡如是黑夜里的两轮小太阳。
“咦?你笑……了……诶?”女子似乎被更迷人的一幕摄去了注意力,她指了指青年人的小梨涡,“你笑起来……真好看……比花灯还……好看!”
许是被这花灯中央烛灯烤得脸上发烫,青年人有些扭捏了起来,他抿唇憋住胸口汹涌澎湃的浪涛,轻咳两声:“那,灵鹊是喜欢花灯……还是喜欢……宣迟?”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字念出来这般羞耻。
后者想都没想,嬉笑着脱口而出:“喜欢花灯!”
‘就知道……’南祀如也不馁,揉了揉灵鹊的脑袋。
“唔……不过更……喜欢……宣迟!”女子唯唯诺诺咬唇又说。
京兆府尹的手僵直半许。
糟糕,胸口的浪涛快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