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将钟声推下石阶,卷起仅剩的几片土色枯叶,冰冷的气流将它们撕裂、碾为粉末,扫地的小和尚扔下扫帚,眯着眼匆匆跑进了佛寺内,他将门前香炉中东倒西歪的几炷香插好,盘腿坐在了最近的垫子上。
“这么冷的天竟然还有香客来,还真是稀奇!”小和尚假装诵着佛经,目光不时的瞟向前方的黑袍壮汉和更远处静静坐着的老主持,“这人长得这么凶,表情吓人的很,该不会是北川的山贼吧?我们可没钱!寺院都要塌了还没钱修呢......”
外面忽然传出动响,小和尚被吓得一个激灵:“啊!山......”,他看了眼毫无动静的男人,将“贼”咽了回去。主持缓缓走上前来,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外面怎么回事?”
“唔...应是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我去看看!”小和尚拍了拍衣服,跑了出去。
寒风冲入寺门,少许香灰浮在空中,一阵呼啸后,只剩磕头的声音在众佛间回响。
大势至菩萨,普度众生,所至之处,天震地动,免去一切血光灾厄......
“师傅!师傅!我们寺上的瓦掉下来好大一块,您快来啊师傅!”
主持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男子:“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才向外挪动了步子。
天至午时,洒进室内的阳光逐渐被阴影吞噬,飘浮的香灰一阵剧烈的浮动后,仿佛失去生命般向下落去,风停的刹那,大势至菩萨的头部“咔嚓”一声裂开,黑暗中,男子抬起满是鲜血的脸,不住地颤抖。
“师傅您看,我说啥来着,我们这寺院它那个什么久失修,再不好好整一下,我怕哪天我睡着觉,这柱子瓦片塌下来,您的小徒弟我就要去见佛祖了!”
“不可胡说!等你大师兄抄写经书回来,让他修一番便是。”主持用木杖敲了下小家伙的光头,牵着他的手向回走去:“最近天气冷,你也正好少在檐下玩耍,免得伤到自己,多诵诵佛经,明些佛理,才是正事。”
“是,师傅,”小和尚嘟着嘴,门前的香灰让他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师傅,那个香客人呢?”他正说着,却见老主持怔怔地矗在门前,顺着主持的目光,他看到大势至菩萨头顶那道深深的裂纹,和菩萨莲花座下未干的血迹。
“师傅,这...这是?”
“南无阿弥陀佛...化静,今日这苍雪城,怕是免不了血光之灾啊!”
“哦,”小和尚歪着脑袋:“裂成这样大师兄他怕是修不了吧!”
几束苍白的阳光挣扎入窗纸,死气沉沉地摊在木地板上,白兰抚了抚已无余温的茶杯,她披上棉袍,轻推房门,踏进了寒冷的空气中。
“夫人!新鲜热乎的糕点,阿园那小丫头已经给少爷送去了,您要不要也吃些?”伙夫搓搓手,热情地打着招呼。
“不必了,”白兰袍中的匕首随着移动的步伐晃来晃去,她顿了顿,掏出些银两:“院内寒冷,这几日做晚饭后就不要在这住下了,这些银两你拿去,日落后便去挑个好些的客栈歇息。”
“夫...夫人,这是?”
“只是辛苦你两头跑了,”白兰缓步离开,留下一脸疑惑的伙夫和冷却散去的蒸汽。
“必要时...用它...解决掉我...”眼前的男人满脸汗珠,他用颤抖的手将匕首扔在地上的妇人面前:“他说得对,我本就不配镇守北地...所谓的英雄,不过是一个杀人犯而已...这是报应...是报应...哈哈哈哈哈...”
妇人将匕首捡起,她抹去混着脂粉的泪水:“我会救你的,再等一些时日,会有办法的..唔...”话未说完,她的衣襟被男人抓起:“保护好...你自己..还有...还有辰儿...”
一只灰雀挥翅掠过,惊醒了恍惚中的白兰,她下意识地看向池塘,灰白的冰面只回以一张模糊的影子,她不仅自嘲:就算这池塘中仍是清澈的静水,映出的恐也是一副不堪入目的模样吧。
另一边的院子中,已经传来了男孩的舞枪的声音。
“阿园!这枪杆冰死人了,这让本少爷怎么练枪啊?快去给我拿双厚点的手套!”
“哎呀,小的这就去取”阿园匆匆转身:“?夫人...”
纯白的棉袍向上延伸出白兰苍白的脸,她轻捋被风吹散的头发,干裂的嘴唇很勉强地挤出了笑容,几根银丝顺着指尖飘走:“辰儿,不要什么事都让阿园替你做,自己去拿。”
苏筱辰不满地把枪扔开:“娘你还有时间管我啊?我爹人呢?”
“少爷!”阿园不安地叫出声。
“依我看,娘你也不用管我爹了,什么破将军啊,出门两年,回来连自己亲儿子都不认了,他干脆永远留在那破老鹰城别回来好了!”男孩双臂交叉在胸前,靠在枯树干老的主干上,将目光撇开。
“你这是什么话!”白兰吃力地捡起冰凉的银枪:“你爹是我们龙腾国的大英雄,若不是有他坚守北地边塞雪鹰城整整两年,你还能优哉游哉于此练枪吗?”
苏筱辰一把接过枪,那份力带着白兰不禁向前踉跄了两步:“英雄?什么破英雄啊?英雄就可以整整两年对我、对娘亲你不管不顾嘛?娘你染了厥病,他苏以龙连封信都不寄回来,等我练好了这镇北枪法,我去教教他怎么做英雄!”
“啪!”清脆的声响让一切回归沉寂,苏筱辰捂着脸,寒冷麻痹了他的痛觉神经,可眼泪还是不止地流了出来。
白兰也红了眼眶,那恐怕是她苍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