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你。我还以为是什么旷世奇书。原来是在检查家里孩子的课业,难怪方才你神情这般专注。”
叶花燃把书赛回男人的怀里,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谢逾白身体微僵。
攥紧的双手却是松开悄然地松开。
“对了,归年哥哥,我还不知道家里都有哪几口人呢,他们都好相处吗?他们会喜欢我吗?”
谢逾白目光一瞬不顺地盯着小格格,少女眸光清澈,眼里全然只有对未来生活的好奇,没有探究、轻视、更没有鄙夷。
僵直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叶花燃也悄悄松了口气。
她骗过他了,他没有起疑,真是太好了。
惊鸿一瞥。
哪怕叶花燃并没有细看,只是粗粗一扫,已经足够将那书上的内容,以及上头的注解给瞧了个清楚——
《幼学琼林》,幼童蒙学开智的经典读物。
这本书本身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
倘若翻阅这本书的人是幼童,或者是刚蒙智的学生。
至于上面笔记尚且青涩跟稚嫩的批注,如果男人方才不是表现出对这本书这般在意,她会当真以为这本书是归某位小主人所有,归年不过是如她方才所言,在为家里某个孩子检查课业。
归年的表现太过紧张了。
这令她近乎出于一种本能的女性的直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本书绝不会是某个小主人所拥有,它就是归年的,上面稚嫩的笔记,也是属于归年所有。
这一发现,于叶花燃而言不可谓不震惊。
前世,当她和他在一起时,归年的书法造诣已是极高。那自成一派的瘦柳体,浑厚遒劲、雄健恣意的字体,是魁北十三州乃至整个承国的书法圈都相当具有盛名,前来索要墨宝者从来不在少数。
叶花燃想起前世关于男人幼时的一些传闻。
生母失宠,又因为长相太过肖母,年幼时五官太过昳丽,面若好女而缺乏男孩应有的英气,故而为谢骋之所不喜。年少多舛,后西洋留学归来,凭借铁血手腕,在界逐渐厮自己的一片天地,乃至声名鹊起。
年少多舛。
上辈子,因为恨透了他对她的囚禁,所以所有有关他的消息,她都有意不开不去探听,当时听见这个传闻,也不过是过了过耳,并未放在心上,更未深思。
眼下想来,归年过去的日子过得只怕比她想象中得还要艰难。
否则何以堂堂谢家嫡长子,就连正规、基础的蒙学都未有过,需要一个人背地里自学、恶补的地步?
归年之所以方才那么紧张,是担心她会笑话他么?
笑话他堂堂谢家大少,二十出头的年纪,竟还在看一本《幼学琼林》,又或者担心她会瞧不起他的学识?
其实她怎么会笑话他?
她分明心疼他都还来不及。
“他们与你无关。”
谢逾白漠然地收起书本,吩咐前头司机开车。
尽管预料到,以男人寡言、冷情的性子,多半不会如实回答自己的问题,何况,她方才抛出那些问题,主要目的是为了转移男人的注意力,以免归年瞧出端倪来,听见这人这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回答,到底没有办法做到毫无芥蒂。
叶花燃睫毛微垂。
车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车子驶出姜阳城,郊区的路况开始变差。
车身摇晃,两人的身子便不可避免地会有肢体上的接触。
方才上车后就挨着他坐下,恨不得坐到他腿上的人,这个时候反而坐得离他远远的,即便有时候因为拐弯两人的身子不小心挨到了一处,在车子平稳之后,就会坐回靠窗的位置,中间的空位简直还能够再塞得下两个人。
沉默在车内蔓延。
谢逾白眉头微皱,他先是不耐烦地松了松衬衫领口的扣子,还是莫名感到心浮气躁,便又开了窗。
驶出姜阳城,郊外便是郊区。
这几日才下过雨,郊外处处可闻蛙声,空气中都是树木混合着泥土的特有的清香。不知谁家院子的夜来香开花了,花香十里。
谢逾白开窗,本是为了让自己透透气,谁知,开了窗,景况更糟。
无论是吵闹的蛙声令他心烦意乱,还是白日也莫名浓烈的夜来花香,这一切,都令他气浮、烦躁。
拜小格格所赐,生平头一回,体验了一把何为坐卧不得,寂静仿佛像是一只野兽,贪婪地啃噬着他的情绪,让他变成了一个不堪大用的毛头小子,没有任何自控的能力。
“你是嫁与我谢归年为妻,谢家的人,谢家的事,你无需理会。”
谢逾白突兀地开口。
最终,他还是对自己妥协了。
这段时日,只要是对上她,他总是轻易地就对自己妥协。
叶花燃一怔。
她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男人这是就方才那句话,在跟她解释。
只怕对于这人而言,能够主动开口跟她解释,基本等于是在变相地在跟她道歉了吧?
“归年哥哥的意思是,如果到时候有人找我麻烦,我可以不必搭理对方,是么?”
谢逾白眉目微沉,“他们不敢。”
嫁入谢府,她便是他的妻子,是谢家明媒正娶的长媳,谁敢找谢家长媳的麻烦?
他的父亲不屑去为难一个女人,至于他的母亲,她连她自己都不在乎,又岂会好费心神去为难他的妻子,还有他那几个姨娘跟弟弟妹妹,他们没那个胆子。
叶花燃笑了。
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