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时,所有人的心思都在这场胜负上。唯有青要山这一众人,心情更沉重一些。倒不是说他们不在乎这场胜负,而是太在乎这场胜负了。
其结果究竟如何,在无关的人想来,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无非是添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说起来夸赞两句,或是唏嘘片刻。
即使是忧心国威的良将忠臣,想的也是如若李桐光败了,丢了大林朝的脸面,伤了上国威严,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置。如真的让北元残党气势大振,边疆又该做什么布置。
只有青要山这帮人,是当真关心李桐光的死活。
“我这师弟是傻呀。”周贤急得直咬牙,“怎么就能说出这种话来呢?做什么不好,非得把自己的命给押到盘上,这哪像个修士,分明是输红了眼的赌棍,哪里输来的?”
他和李桐光一个屋檐底下,朝夕相处了快要十一年了,不能说情同手足,因为亲兄弟都少有像他们之间这么亲的。非要说,这俩人无分彼此,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李桐光如今赌了命,他能不焦急么?
不但是他心忧,别人也心忧。他这边咬牙切齿叹气哀声,孔诤言烦了:“你消停一会儿。”
这时候无虚道长闭着眼睛,也不看场下,手捻着一枚核桃,紧紧抿着嘴唇,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方丹则是相反,精气神儿全在场上呢。虽说不是她下擂,可她却是满头大汗。
李桐光一招使得精妙了,方丹跟着带点喜色,略显了劣势了,便是愁容满面。
说到底,李桐光是方丹的亲徒弟,从小养到大,那跟自己的儿子没有任何区别。而且方丹可就这么一个弟子。孔诤言是方丹的丈夫,那也是把李桐光当儿子来养的,自然是不忍去看,也都情有可原。
听了孔诤言呵斥周贤,岑秋风叹了口气:“你有什么邪火,在贤儿身上发有什么用?又不是他做错了事情,也不是他害得你担心。虽然在你们看来,桐光还是个孩子,可他眼瞧着就要二十五了,这要不是咱们青要山的道士,现在许都做了孩子的爹了。说出去的话,可不能再做童言无忌了。”
“呵……”孔诤言苦笑一声,“他若不是个孩子的脾气,就不会一时血气冲头讲出这种话来。待他回来,我要好好罚他,让他一辈子都记着。再不敢信口胡言。”
“好,如此就好。”岑秋风微微点头,把茶盏拿起来又放下,终究是长叹一声,没再说什么。
李桐光这个时候想不到那么多,他是当真不知道自己的长辈和师兄弟,到底有多担心他。他全神贯注,尽是在图昆手中的那一条钢鞭上,容不得半点别的考量。
图昆本就比李桐光要高,手臂自然也是比他长,再加上手中这条钢鞭,使得李桐光一时难以进图昆的身。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话不是说长兵器就比短兵器占便宜,而是说长兵器更擅长直来直往强弓硬弩,招式往往大开大合,铁桥硬马。而短兵器小巧轻省灵活多变,招式多是兵行险招,令人眼花缭乱。
实际上四棱钢鞭也不算是长兵器,但是拳套却算是短兵器中最短的了,仅比赤手空拳多出那么一层。两人战到焦灼时,李桐光自然是要比图昆更灵活。他敢用手去接对方的钢鞭,图昆却不敢再和李桐光比较拳掌腿脚。只能是把手中的钢鞭越舞越快,意图让李桐光露个破绽。
李桐光虽是能招架下图昆所有的招式,且战且退,带着他在擂台上绕圈,但是却得不到一个恰当的进攻机会。偶有几次还击,皆因为在这样密集的攻势下没法施展什么神通,图昆仗着自己身上的铠甲法器,敢硬接。虽然李桐光的招式都带着柔拳的劲力在,但是图昆也是个体修,一招半式造成的伤害远远不够。
让人这么眼花缭乱地斗了足有两炷香的时间,俩人心里都明白了,这么打不成。
他们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得谁,凭着炼气士悠长的气脉,他们俩能打到晚上去。到时候人家看得不耐烦了,给评一个平手,谁也不乐意。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举榜眼可以不服状元的文章,武举没有探花不服榜眼的本事。非要分出一个高下来不可,就不能再这么继续纠缠。
这俩人心理素质都足够好,再这么密集的对攻之下,持续了足足两炷香的时间,谁都没有失手。这意味着,这个时候哪个人即便是露出破绽来,对方也未必敢抢手先攻——谁知道这个破绽是不是他故意卖出来,引着人去打的,后手有什么变化?
拳脚也是会说话的,俩人都感觉到了对方心态的变化,是故不再纠缠。拳套和钢鞭又碰了一次,俩人皆退后几步各自分开。
虽说方才斗得是难解难分,可这俩人全都是脸不红气不喘,无事一样。
李桐光犯了难了。就因为对方身上有这么一层王八盖子,斗神通他仍旧是吃亏。
这不像是跟方长辉打的那一场。方长辉的路子跟李桐光图昆基本一样,论抗击打的能力,如果图昆没有这身铠甲护着,他们仨中间,得是方长辉最强。即便如此,打擂的时候,李桐光仍然愿意跟方长辉以伤换伤。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招下去能打出什么样的效果,伤到对方什么地方,能不能限制他的活动。
但是跟图昆对擂,颇有老鼠拉龟无从下口的感觉。
图昆不管这些,先是仗着兵刃的长度,让开了李桐光的柔拳,如今有了斗神通的机会他可不会不珍惜。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