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康指着自己的鼻尖儿:“我自己都不相信。世子你说得怎么就这么在理,这种话我自己都不相信,天下人又如何能相信?但是我在这骗你有用吗?事实就是如此。我若早知道邪教和极乐馆的案子,背后都是陛下指使,我早就废了这个狗屁皇帝了。”
此言一出,饶是周贤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免不得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忠文王千岁未免太狂妄了,说立皇帝就立皇帝,说废皇帝就废皇帝。言语之间,分明是拿自己当了霍光,以周穆宣为汉废帝刘贺了。
言谈到此,周贤免不得嘲笑他一番:“周穆宣可在二十七天内,做出一千一百二十七件荒唐事来吗?”
“我知道你不相信,你不必如此言语羞臊我,清者自清,我魏康问心无愧。”魏康轻轻敲打着桌面,“我也没必要说服你,让你相信,我不过是把实情告知世子,你自己的思虑,我亦不能做他想。”
“瞧您这话说的,都到了这个份上,还不能做他想吗?”周贤仍不打算放过魏康,“你现在废了当今皇上也不迟啊?当今皇帝还没有子嗣,可是宁王有孩子,你随便推一个上去,仍旧能做你的傀儡。哦,不好意思,你没有几年好活了,说不定明天早上一起床就得咽气儿。”
“承世子吉言。”魏康拱手抱拳,浑不在意。
好心胸!
大部分人越老越怕死,越是体虚无力的时候,越忌讳这些东西。周贤可是明明白白的咒魏康死了,还不是一次两次,言辞间也好不客气,如针尖对麦芒。魏康却仍能这般如此,只能是赞一声好城府,好心胸。
人都道宰相肚里能撑船。魏康不但做过宰相,还做过摄政王,那他的肚子里应该能装一个舰队了。喜怒不形于色,无论周贤怎么刺激他,他都没有失态。
心思转了几转,周贤收敛了些态度,轻叹一声:“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忠文王千岁,您想必也知道我在法场上说了些什么吧?”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魏康闭起眼睛来,似是在细细咀嚼品味这首诗,过了好久才睁开眼,频频点头:“好一首《石灰吟》!大忠贞,大气节!未想到世子爷在书画一道上自成一派,在诗词上也有这样的体悟。”
果然,即便周贤在法场上说的话,没能通过扬声的法器传播到普通人的耳朵里,以魏康的手眼,他想要知道却一点儿都不困难。越是这样,周贤就越是不相信魏康先前的说辞。这前后矛盾。
“这首诗不是我作的,”周贤摆摆手,“这首诗的作者叫于谦,我不过是借人家的诗来表我的意。我不会作诗,对格律更是没有什么研究,担不起忠文王您这般抬爱。不过既如此,您也明白了我的态度,那不若与我讲一讲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吧。”
魏康轻笑一声,反倒是拿捏起来:“我说了……世子,你相信吗?”
“那你把我叫到这儿来,又屏退左右,甚至我师公和朱前辈都不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呀?”周贤拿魏康先前的话来敲打魏康,“你也没必要说服我,让我相信,你只需把你要讲的话讲出来,我自己的思虑,你亦不能做他想。”
“哈哈哈,少年英雄,少年英雄!”魏康抚掌大笑,“此事,我得想想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