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蒲百顺他们家这件事,周贤越听越觉得玄。
他们家的孩子生下来跟常人无异,也是从小长到大,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水,做一样的事情。
能有什么不一样呢?都是爹生娘养先生教的,都在一个庄子上,可偏偏只有他们家发生这样的怪事儿,旁处都没有。
可这一但活到三十多快四十的时候,就会开始莫名其妙地“跳舞”。对,完全不受控制地跳舞。
一开始可能还能够控制,强忍着还算是克服,不影响生活。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状况会越来越严重。而且在愈发严重的过程中,精神也会出现问题。变得迟钝,痴呆。经过十年左右的发展,就会时时刻刻不由自主地舞动,像是一个发了疯的偶戏师手里的牵线木偶。
到了这个地步,人就不能饮水,不能进食。即便是精疲力尽,这种舞动也不能停息。
最后,旁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得了这种怪病的人,饥渴脱力而死,没有任何挽救的办法。
蒲百顺其实还有一个长他三岁的姐姐,就因为他们家这个状况,庄子上根本没人愿意娶她,嫁到外面去的事情他们家里也不是没想过,但是始终没能成,也就在家里待成了老姑娘。直到五年前,蒲百顺的姐姐开始抽搐。见识过自己爷爷和父亲惨状的这个女子,根本就没想要等到那一日。趁着弟弟弟媳到地里去的工夫,她就悬梁自尽了。
那时候她的父亲虽然已经干不了活,却仍旧可以跳着舞走动,想要奔到田里去告知此事,却一失足跌断了一条腿。自此后更是困难,再没别的办法。
“仙长,您说这不是闹了妖精,还能是什么呢?”蒲百顺一边说一边擦眼泪,“不怕仙长您笑话,这么多年,真的假的道士和尚我们也找见了不少,什么偏方、验方的土法子我们都试过了。我们还曾在农闲的时候到青要山去烧过香,去少林寺拜过佛,可是什么用都没有啊。求求您了仙长,您是真有本事的人,救我们性命吧!”
周贤也是微微点头:“此时听闻起来,确实是邪祟作怪,但还要看过才知。方才听大嫂所言,令尊尚且在世?”
“啥……令啥?”蒲百顺没念过书,周贤正常说话对他来说就是咬文嚼字了。
周贤连忙解释:“你父亲还活着吗?”
“啊,还活着。仙长您要去看,我带您去看。”蒲百顺抹着眼泪站起来,“仙长,您可千万得救我们。您跟我走吧。”
周贤却是一迟疑:“对了,差点就忘了。刚才大嫂说,你们是祖上得罪了神仙,自身作孽,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仙长你别听那个败家娘们狗戴嚼子瞎胡勒。”蒲百顺当时就急了,“我们家都是老实人。更何况就算真的祖上出了什么事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都是那帮王八蛋造谣。”
周贤也点点头:“确实如此,真正的神仙,不会被凡人冒犯。连容人之量都没有,做什么神仙?就连匪类都知道祸不及妻儿,如果说你家祖辈真的得罪了什么,恐怕也就是个老妖精。我就随便这么一问,你带我去见你父亲吧。”
出了房门绕到后院,有那么一件柴房。柴房上落着锁,能听见里面一些奇奇怪怪的窸窣声。
蒲百顺来在门前,神色很是纠结,长叹一声,从柴房门旁边的一块石头底下翻出了钥匙,捅开了门锁。
周贤凑上前去,只闻得腥臭扑鼻,比房间里的味道浓上百倍不止。柴房中有一具疯狂舞动的骷髅!
说起来吓人,实际上就是个形容。这场面实在是太骇人了,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周贤,看到这番光景也觉得后脊梁发凉。
这老人瘦得皮包骨头,就像周贤前世在上德育课的时候看到的那些瘾君子的照片,一样,每一块骨头的形状都清晰可见。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舞动,腿断了一条,行动不便,就在地上舞动着翻滚。从一端到另一端。
地面上全是他自己的屎尿,一层叠着一层,不知积累了多少时间。
周贤长叹一声:“这可是你的亲爹?”
“是我的亲爹,我也没有办法啊!”蒲百顺抹着眼泪,“他两年多前就不认识人了,睡着了也这样拧巴身子。有一回翻到灶坑里去,人差点就直接烧死了。用绳子绑上也不行,挣到错开了骨头。只能把他关在这儿,吃饭的时候绑住一会儿,喂点粥下去。我爷爷也是这么走的,等掰不开他嘴的那一天,就是到头了。”
说话间又是下拜,周贤连忙搀住:“老跪什么跪?”
“仙长您可得救我啊……”蒲百顺死死攥着周贤的袖口,“我……我也开始了。”
说着,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来,确实是在轻微颤抖,显然是在努力克制这股疯狂舞动的yu w。
周贤点点头:“我尽力而为,你且在此等待,我去看看。”
也顾不得地面上都是什么,周贤上前两步,屈指一弹,在那老人后心一点。这老人怪叫一声,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可即便是晕了过去,这老人的肢体仍是在舞动,只不过频率和幅度下降了一些。
这是何等的折磨啊?越看周贤心里越是发寒。
他一抬头瞥见了挂在门内侧的一捆绳子,心下了然这是平素里捆这个老汉给他喂饭用的,摘下来一甩,拴在老汉身上,把他控制住了,扶出了屋子。
“那水缸里是什么水?”周贤指着后院一个大水缸问。
“洗衣服做饭都用的好水。”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