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湘尔轻轻关上了房门,到了安雅若的门口,想进去告个别,可伸出去的手还是缩了回来。杂役房离这里有些远,湘尔不觉加快了脚步。
杂役房的门虚掩着,老远就听见里面敲敲打打,洗洗涮涮的声音,不时夹杂着年长女人高亢尖锐的叫骂声,湘尔看看天,今天比平日晨起早了一个时辰,怎的杂役房晨起做工会这样早?
湘尔推了门进去,见人便打听轩逸大娘,轩逸大娘是这里的掌事,理应人人知道,可人们只知埋头干活,并无人回应,正不知所措之际,不知从哪泼过来一盆水,直把湘尔浇了个激灵,没等反应过来,只见两个穿粗布的女子厮打起来,人们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并没人过来阻拦,也无人旁观,这会儿只听一个年长的女人提高了嗓门大喊,“住手!又是你们两个!来人,拖去后面打三十杖棍!”
“哎——等等!”湘尔脱口而出,“你不问清来龙去脉就要打人?况且她们两个都已经挂了彩,你还要打她们,是不是太残忍了?”
女人挥挥手,两个女子还是被拖了下去,女人怪异的看着湘尔,阴阳怪气道,“哪跑来的野丫头?在杂役房这种地方,还没人敢教训我。”
湘尔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凶巴巴的老女人或许就是轩逸大娘,胆怯的问,“你不会就是轩逸大娘吧?”
轩逸大娘叉了腰,上下打量着湘尔。“噢,我知道你是谁了,不是说在安芳殿里手脚不干净被赶出来了吗?到了这还装什么女侠?还想打抱不平啊?”轩逸大娘的声音高亢,似乎要让这里所有人都听到一样,湘尔的脸微微泛红,轩逸大娘又道,“去那边洗衣服,以后在我眼皮子底下要是再敢偷东西,我斩断你的手指!”
湘尔没和她多周旋,来到院子一角,这里堆了小山似得衣服,湘尔虽然自小并不娇惯,可也是没做过这些粗活的,正不知如何下手,腰上就被狠狠的踢了一脚,“还不赶紧干活,想着偷懒让我们全干了是不是?”
原来是一个宫婢,湘尔正要反驳,手腕被人重重的按了一下,转头一看,是一个年长的女人,女人小声说,“别跟她们顶,不然会吃亏的。”
湘尔犹豫着,还是点点头,坐下来学着别人的样子洗起了衣服,身后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声,“咱们可得看好自己的东西,别让这新来的看见了又偷了去。”“可不,你看她那狐媚样,我估计她不只会偷东西,还会勾引人。”“咱们杂役房可都是舍人,她也要勾引吗?哈哈哈……”
“姑娘,有些话你喜欢便去听,不喜欢的,就当听不见。”一个声音传来,湘尔一转头,是刚才那个年长的女人。
湘尔轻轻拭了眼角的泪痕,一笑道,“无妨,我想时间久了会好些吧。”
年长的女人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说道,“我叫兰褚,来这里已经十多年了,这里都是些什么人我清楚的很,恨不得用几句话把人杀死,你要想活下去,就只能装作听不见。”
湘尔在衣服上蹭蹭双手,站起来恭敬施了礼,“兰褚姐姐有礼,我叫湘尔。”
兰褚急忙拉了她坐下,“快别这样,我也是看你像是个斯文人,才与你多说上两句,看你这样子,实在不像人们口中传的,是个偷东西的,怎的你家娘娘也不护着你?”
“我家娘娘?她平时最护着我,还说会保我出去的,但不是现在……”湘尔想到了安雅若,声音有些低沉。
兰褚打量着湘尔,道,“我说一句话,你或许不爱听,你长得这般俊俏,我若是你家娘娘,也是不会留你在身边的,杂役房,或许是你最好的去处。”
“姐姐什么意思?”湘尔一怔。
兰褚在宫中服侍了数年,自然见多识广,她意味深长道,“姑娘,护着你并不代表对你好,也或者是一种激起旁人嫉妒的手段?”
湘尔听明白了兰褚话里的意思,安雅若和自己是同乡,出身微薄,胆小又单纯,她怎么会有这般缜密的心思,来对付一个对她毫无威胁的人?
湘尔又想到了安雅若曾经花重金买通翰林大人,为自己挣得一个良人之位,现在想想,一个初入梁宫的女子,在分不清谁更可靠的时候就敢行贿,心思确实不容小觑……难道,真像兰褚说的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