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过去的很快,烦躁而漫长的冬季就开始席卷了整个安国。
开始是一场大雪覆盖了广渠城,侯府门前的大雪被扫了又扫,依旧掩盖不住深宅大院里的肃杀和血腥气。
打更人路过侯府时,不由得摇摇头,看着侯府后门一席草席卷着的尸体,一截青葱却苍白的少女手臂从草席下露了出来,他叹了口气,幽幽的吐出一句:“造孽啊。”
他知道,这已经是入冬以来,侯府里抬出的第三具少女的尸体了。
安国侯府世子,曾经有成仙的资质,被仙人选中带到山上修行,可是后来却因为品行不端被赶下了山,从此以后,曾经谦逊有礼和善待人的公子性情大变,开始暴虐无端,虐杀侍女。
可纵然人人都知道孔青云是真实存在的杀人犯,因着这侯府巨大的背景和权势,无人敢去告官无人敢来作证,那些失了女儿的家庭,得了一笔巨大的封口费后只得闭嘴。
因为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需要继续活着。
他们当初送孩子去给人当下人时,有些也知道侯府里向来喜欢苛待下人,可是多少心里还存了些许幻想。毕竟这场大雪来的蹊跷,穷人家实在是没有活路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把自己的子女送去伺候人,那便是一口的活路也没有了。
春花就这么被卖进侯府的,她想着,自己规规矩矩的伺候少爷小姐,总不至于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可是这些日子,她越来越害怕了。
少爷房里的小丫鬟红莹,前些日子喜滋滋的告诉自己被少爷看上了,丫鬟爬上少爷的床,可能却是能捞些好处,可是春花可没那么多心思,她只想老守本分的活着。
过了半个月,浑身伤痕死不瞑目的红莹被人一席草席卷出了屋子。
她听见大小姐站在院子门口冷笑:“孔青云,你真是个废物,你不敢对孔昭下手,不敢回青山阁,只知道对着这些手无寸铁的小丫鬟撒气。下人当然不是人,不过是蝼蚁,但你这样窝囊,纵使再杀更多人又有什么用?”
几句话就像针,一下子戳破了孔青云强装出来的镇定和伪装,他死死的看着自己曾经古灵精怪的妹妹,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他一下子火了,吼道:“你闭嘴,要不是你这个蠢货自作聪明给我喝什么禁酒,我怎么可能跟你一样被赶下山。”
“哈,你现在倒来怪起我了,真好笑。”孔琳琅反唇相讥,“当时你仗着我和皇甫慧有关系,笼络了多少仙家子弟,可惜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倒还来埋怨我!”
“你还敢说不是因为你,我……”孔青云接下来的咒骂戛然而止,因为他们的娘亲出现了。
纵使她始终妆容精致,却掩饰不住自己眉宇间的憔悴和失意:“你们是亲兄妹,这样彼此指责憎恨能解决问题吗?”
江紫嫣是真心待自己的一对儿女,所以即使现在,孔家兄妹还是愿意尊重自己的娘亲的,一听母亲大人发了脾气,他们也就都没了声音。
江紫嫣难过的说:“好了,你们好好休息不要在针锋相对了,净做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那个丫鬟,你过来把这里收拾一下。青云,你好好准备一下明日的茶会,争取来年科考某个好前程。琳琅,你随为娘来,娘为你挑选了一批新的珠宝首饰,一定很衬我儿的美貌。”
孔青云心中深深的悔恨,经历了腾云驾雾掌握凡人生死的日子,他感觉自己离成仙和长命百岁就只有一步了,却偏偏现在从云顶跌下了凡间,甚至落进了污泥中,他再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
现在的他经常想法阴暗恶毒,敏感多疑,常常觉的身边丫鬟下人都看不起他。
他开始渴求少女的温热和活力,可是每次欢好过后的早晨,他都觉得自己怀里的少女长着一张和孔昭一模一样的脸,那一瞬间的他的惊恐和慌乱就像是毒蛇,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咽喉,他真是恨透了孔昭。但他的亲妹妹说的对,他是个无用的废物,只能在这里拿不想干的人撒气而已。
当啷一声,跪在地上收拾碗碟的侍女因为太过紧张而摔碎了一个盘子,少女惊恐的望着他。
只有在这种正常的时候,孔青云才会像个人正常人一样,露出一个和煦宽和的笑来。下一刻,他便握住了女孩的手,这张脸,和孔昭有着四五分相似,简直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第二日一早,春花在浑身的疼痛中醒过来。
外头日头升了老高了,她却刚刚才睁眼,也无人叫她去干活,但是她知道,她恐怕看不到下一个春天了,这场冬日的大雪,或许就是她生命中最后一场大雪。
今日少爷早早出门去了广渠城中富贵公子们有名的茶会,说是吟诗作对互相引荐给科举考官大人们看的,春花不懂那些,她只想逃。
或许跑得快,还能见见爹娘。
然而她刚走出少爷的院子,就发现夫人领着一群家丁手持棍棒的过来了,一看见她,就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原来就是你这个狐媚子啊,昨日勾引了我儿,自从他自青山阁回来,就一直萎靡不振,都是你们这些狐媚子不做好,让他整日里不思进取,来人,给我打死这个不知检点的死丫头。”
春花是真的没想到,自己没死在暴虐的少爷手里,竟然就要先死在这神经病一样的夫人手里。
就在大棒子雨点一样落在身上,她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来,以为自己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