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告慰百姓冤魂。
可这么个罪大恶极的犯人,也确实还是个孩子,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白夜被从牢里提出来的时候,心情静得如同止水一般。
他年轻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他却一丁点不惶恐,不迷惑,眼神冰冰冷冷,神情平平静静,毫不动容,冷漠得理所当然,毫无悔改之意。
白夜身份特殊,有太多仇怨在身,即使柳从之不曾对他严刑拷问,人在牢中,也不可能过得毫发无伤。但他就仿佛铁石做的人,始终一声不吭,神情厌倦,好在如今……白夜仰头,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如今他终于迎来了结局,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了。
白夜闭着眼,对周遭传来的一切谩骂充耳不闻,他快死了,那主人他……
有人似乎把什么东西砸到了他脸上,白夜皱了皱眉,主人他……不会来救他,他知道的。
他不值得。
刑场之上。
恶贼就待伏诛,百姓情绪高涨,本应是空前热闹的场面,如今却显得肃穆安静,原因无他,当今皇帝也在座观刑。皇帝在场,周围自然少不了诸多官兵把手,故而偌大刑场竟是安静得很,许多人瞪着就要问斩的罪人看,也有人悄然打量端坐刑场之上的柳从之,窃窃私语。那就是柳从之啊……
那个崛起于宣京、货真价实的传奇。
形容狼狈的将死的囚犯对这所有的热闹没有一丁点的兴趣,面对当日平城幸存者的控诉与仇恨也无一丁点反应,只是一直仰头看着天,天光……很美。
熙熙攘攘观刑的人潮中,有一人表情冰冷地对这一幕侧目旁观,又不着痕迹打量一眼周围官兵的分布,啧了一声,思索片刻,突然探手入怀。
他旁边突然有一道声音凉凉地道:“师叔,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恐怕也保不住你。”
这人“咦”了一声,动作顿了一顿,看着自己身边似乎突然冒出来的人——哦不,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是这几日跟在他身边帮他打听消息的乞丐,他看这人还有用,就打算先留着,没想到一揭了面具就是熟人,失算,失算了。
宁先生“嘿”了一声,缓缓从怀里抽出手来,却见他手里抓了一大把瓜子,开始一面嗑瓜子一面看台上大戏,冷眼旁观,十分惬意。
天狼莞尔:“师叔就这一个弟子,不可惜么?”
“那小子自己领死,死了也活该。”宁先生淡淡道,“我不过来看一眼他的下场,你小子倒还真是乖觉。”
天狼笑道:“师叔谬赞了,能和师叔重逢也是缘分,我们不妨换个地方叙旧?”
宁先生却冷眼看台上:“急什么急,我都大老远跑来看热闹了,总得把热闹看完才不枉我跑这么一趟啊。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总得看着他走。”
临近行刑的时候,人群里起了一阵骚动,但最终被无声无息地压了下去。
厉明真的不打算救白夜?
那也未必,白夜毕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刀,就此弃了,未免可惜。然而厉明手中的人手始终有限,宣京又是柳从之的地盘,就算他派来高手,营救起来也是困难重重,更何况厉明要用人的事情可不止这一桩,不过厉明权衡再三,最终仍是派了人来,虽然派来的也不是什么高手,不过尽力而为而已。
他把刀刃,用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柳从之防备得近乎滴水不漏,即使是在白夜离开大牢到刑场的这段时间内也没能让月国人找到可以突破的破绽,最终狗急跳墙,也不过徒劳挣扎而已,丝毫没能改变现状。
行刑被这骚动拖了一拖,最终却不可避免地到来了。鬼头刀明晃晃地扬起,有人喂白夜酒,白夜皱眉,不喝。
他讨厌酒,也不需要酒来壮胆,他本身就不怕死。
主人最终还是打算救他的啊。
白夜被按在刑台上,安静看着下面茫茫人潮,忽然睁大了眼,眼神同人群中一个形容落魄的小乞丐对上。他平静冰冷的面孔上突然闪过难言的惊讶,几乎是难以置信的……讶异与疑惑。
小乞丐,也就是方亭,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主人没来看他,这个孩子来了。
白夜怔了怔,忽然面上惊讶神色褪去,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一张脸常年冷冰冰的,让人怀疑这人恐怕没有感情。这么一笑起来,却几乎带了一分天真。
他其实是个秀气标致的少年郎。
方亭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时辰已到,行刑!”
鬼头刀斩下,刑场上爆出一捧血花,人群中爆出巨大的欢呼声,方亭茫然站在原地,一时几乎手足无措,眼神牢牢钉在刑场上。
另一面,宁先生轻轻吐出瓜子壳,无动于衷看一眼场上血花四溅,道:“走吧,你要和我叙什么旧?”
作者有话要说:_(:3∠)_我,回来了……
十二月中旬,终于空下来了,接下来会全力奔完结,努力做到日更或者隔日更的样子,不知道还有几位亲会陪我走到最后,不过无论如何大家都么么哒。没有放弃过这篇文,虽然这篇文确实有很多不足之处,也确实写得很艰辛,希望尽快迎来它的结局。=w=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和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