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做农活的时辰呢。
马林西沿着农庄东边的小路继续往北走,清香扑面,沉重的背包陡然变得轻了起来。他一边走,一边贪婪地呼吸着家乡的空气,饱览久违的田园景象。
他清楚地记得,去年离家时稻子收了,正准备种麦,许多地还没有耕翻,一片黄灿灿的稻茬。翻了的,黑乎乎的粘土,流油似的。棉花开始吐絮,蚕豆和苕子绿肥在播种。
眼前,齐腰高的麦子正在由青转黄,轻风吹过,麦田里漾起阵阵涟漪。一只燕子从麦穗上掠过,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蜻蜓伫立在麦芒上随风飘荡,双趐时不时动一下,又亭亭玉立般不肯离去。阳光洒在田野里,麦田像泼了浓重的油彩。
穿过麦田,隔一条路,便是棉花地。今年的棉花都改成了移载的,齐膝的棉苗棵棵健壮,绿油油的,一行,一行,笔直成线,一直伸向北头的一排农庄。农庄往东不远,就到家了。
农庄的小路像绚丽的彩溪,蚕豆和油菜将小路塞成若隐若现的缝隙,金黄的油菜花,黑白相间的蚕豆花,夹杂着五颜六色的庄稼。
肩扛手拎的马林西在彩溪中徜徉,忘情地边走边看,身上沾满了花粉的清香……
“西西家来啦!西西家来啦!”空寂无人的田野,忽然传一阵快活的减声。
原来,真的到家了。离家仅百十步的路了。
马林西寻声望去,身后不远的麦田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注视着他。原来是邻居福友四妈王爱琴,她在田边移栽番谷呢。
“福友四妈。”马林西心头一热,停下脚步,笑嘻嘻地向她挥挥手。
“西西你家来啦!”妈妈突然出现在马林西的面前。
她是在铲秧草呢。一下子,田里冒出十几个人头来,都不约而同朝马林西走来。
“呀,瘦了。”
“脸也黑了。那边太阳毒吧?”
“在路上走了几天?”
“都把我们想死啦。”
“你当代表了,晓不晓得啊,我们都投你票的哩。”
“肯定带了不少新品种家来吧。”
“乖乖,这个烟高级,还带海绵嘴子呢。”
……
邻居们闻讯涌到马林西家里,把他团团围在中间,“西西”长,“西西”短,七嘴八舌问这问那。
马林西给家人带回了幸福,也给邻居们带来了快乐。只到天黑,人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你先歇息啦,我们晚上再来玩。”建华大哥嚼着马林西给他的椰子糖,开心地说。
“就在我们家吃饭嘛。”马林西的妻子余心红挽留他。
“不啦,晚上来玩。”建华顺手拿起门外的铁锹,往肩上一扛。
离家半年回来,家里人自是格外地亲热。妈妈一边在锅台前忙碌,一边问马林西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妻子帮他收拾东西,将大包小包的零碎物品整理出来。
“信上说十号的嘛,”妻子说:“几点到街上的呢?”她问的“街上”,是指县城。小鱼跃农门
众人唏嘘:“海南的宝贝真多啊。”
最后,马林西拿出今晚要展示的重磅炸弹——录放机。
录放机是银灰色的卡式盒带机,一尺有余的长方形,像只小炸药包似的,顶部有一排按键。
跟马林西同龄,又是初中的同学瑞新抢着说:“乖乖,这个收音机真大啊!”
“哎,怎咹没得调台的东西呢?”同样是马林西初中同学的锦山看了半天才说一句。
马林西笑而不答,任由满屋子人伸长脖子,看他摆弄机器。他打开电池仓,装上新的四节一号干电池,然后将卡式磁带放进去,轻轻按下放音键,一会,喇叭里传出淮剧《白蛇传》的唱腔。
“唱的淮剧呢。你听听,是筱文艳唱的。”妈妈在一旁抢先说。
淮剧是家乡的著名地方戏,家喻户晓的筱文艳是淮剧舞台上著名的戏剧大师。这是在部队文工团的三弟南南,通过关系搞来的盒带。
大家听着,夸奖着,赞叹着,连见多识广的爸爸都被迷住了:“唱得绝对好。”他向邻居们夸赞,又给大家散香烟。爸爸现在专门给市淮剧团写剧本,他的话绝对权威了。
妈妈张罗着给大家倒茶续水,妻子则始终挨在马林西身边,协助他忙活,分享这幸福快乐。
给大家欣赏完淮剧磁带后,马林西又将一盒在三弟部队录的磁带放了进去。
“爸爸,妈妈,你们好。我是南南……”随着磁带的转送,录音机里传出邻居们极为熟悉的声音。
人们在目瞪口呆后,立马反应过来:“咦,不是南南吗?南南在机子里面呢……”张林生惊讶地说。他把目光扫向众人,又转向马林西,希望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爸爸、妈妈都直楞楞地听着,似乎在年前去部队当兵的儿子又回到了身边。妈妈还伸手去摸摸亲爱的儿子正在里面讲话的扬声器,把头凑过去前后左右地细看,似乎儿子就像小时候在跟她捉迷藏呢。显然,她是完全沉浸在思念儿子的情景中了。
爸爸当然是知道录音机这玩艺的,只是没见过这种可以提在手里的话匣子,于是,牵了牵妈妈的衣角说:“是录音机,听南南在说什呢桑。”
“还有姐姐、东东、心红、北北,建华大哥,福海大爺,德明大哥……我在合肥的部队里很好……我很想念你们……家里的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