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走,我知道这不是我的身体,这不是我现在真实所处的地方。”于子石捍卫着自己的理智,“我的身体,在别处,在别处!你们不要妄图让我成为你们的同伴了,你们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这么一个毫无价值的人?”
青年不理会他的咕哝——说实话,于子石并不能准确地发出每一个音节,他只是歇斯里地喊着。他走上前来,拉着于子石的领口,轻轻巧巧把他扯了过去,从高台上一齐一跃而下。
坠落并不是那么快,仿佛有一股力量托举着他们一样,身体并没有发生自由落体。脚下的一切仿佛变成了一片涌动的、暗色的无形的海,将他们送向前方。那尊巨大的雕像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门。那是一扇巨大拱门,有着令人费解的几何结构。那是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物理原理的结构,以怪诞的形状伫立着,只是看了一眼,于子石便觉得眼睛无法移开,仿佛那一头有什么东西正强烈地吸引着他。即使他现在并不是自己的身体,但他被伊莎曾经刺伤的同一个地方却灼灼地疼痛着,他的血液再次沸腾了起来,灼烧着他的身体和指尖。
“你如何知道,那具身体就是你的身体?你如何知道,你不过是‘你’在诸多时空里的一个小小碎片而已?”青年贴着于子石的耳朵耳语着,将钥匙塞进了于子石的手里,握着他的手指缓缓扣紧。
“他就快来了,你该去到你其他灵魂所在的地方,与他们,你们,我们在一起。”
于子石看到那些‘人’,也正在朝着‘门’走来。涌动的人潮,朝着那扇拱门行进着,而他的手,就像是遵从着一种先天习得,出于本能的仪式一般——他正在使用那把钥匙,将钥匙插进那扇门的一处凹陷里。
转动。
那扇门似乎是打开了,因为于子石感受到了一股像旋涡一样的吸力,将他卷进深不可测的巨大深渊。当他回过头的时候,他看见的不是那一扇门,而是无数扇门。
他的身体变成了一种不确定的形状,他无法用三维的认知来解释这种诡异的形态。他往前看去,他看见了许多人,其中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正在另一头注视着他。
一股汹涌的思绪像他涌来,不可抵抗地,不可拒绝地,就像有人用数据线接入了他的大脑,源源不断地像他的体内注入信息。
他突然意识到了,有无数个自己,分布在无数个不同的世界之中。‘他们’——或是‘我’处于不同的时代,历史背景,甚至包括一些不曾被任何人听说过的时代和文明,星球或宇宙。有一些地方,只有通体覆盖着鳞片的巨大生物在荒芜的黄土上扭动着。这一切的景象陌生、恐怖又熟悉,仿佛是属于他的记忆和视野,又仿佛不是。
面对着这种景象,于子石陷入了彻底的恐惧之中。他被甩向了黑暗的深渊,被迫睁开眼睛面对这不可被人知道的秘密。他的脑子仿佛要被撑爆,他无暇做出任何其他的思考,澎湃的思绪像他涌来,将他吞没。在这个诡异而无垠的空间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空中闪耀着奇异的光芒。那就像是位于空间中不同位置上的无数个光晕。
在他脑子里涌动的思潮中,仿佛有一个声音正在对他低语。那声音一开始十分模糊,不能被辨认,渐渐地,那个声音变得清晰了起来,那令人难以理解的语言,似乎被渐渐编译成了成形的语言,在于子石的脑中直接响起。
“你获得了更大的自由,你会产生更加宏大、崇高的追求与好奇。你曾漂泊在遥远星球的河流,你曾生活在被遗忘的文明的一隅,你曾是那遥远过去里的某个灵魂。这些都属于你,你正冲破一切名为现实的梦境,面对最深处的秘密。我可以实现你的远望,你可以折返回你的世界,带着这份宏大的记忆,去带来更多的人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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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子石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医院里。
这里白色的天花板,仪器的滴滴声,刺鼻的药水味,都是现代文明的气息。
他抬起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的记忆中断在了潜艇掉落到海底那里,之后的记忆就像断了片一样,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之前的记忆,说实话也很模糊。
他的脑海里闪过几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但当他试图去回忆那些事情的时候,脑袋就像要裂开一样地疼痛起来。
病房里空无一人,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感觉身体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就像曾经被拆散架一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但并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外伤,相反,皮肤非常的有弹性,连老茧都消失了。
咔哒。
门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是萧光和边泽宇,他们手里拿着一捧花和水果,推门走了进来。
“你醒了!”两人看到于子石醒了过来,都激动地冲了上来。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萧光把花一放,冲了上来,“我们还以为你再也……”
“我发生了什么事……”于子石茫然地摇摇头,“我只记得我们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