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噗”
众人再次喷笑。
杨恭仁脸色一黑,苦笑道:“讲真话,咋就这么难呢。”
“我要死了,懒得跟你计较。”
杨恭仁无奈道:“行吧,天大地大,如今也不如您老大。”
“老朽还没交待后事呢,你咒我死干嘛?”
“……”众人无语。
杨侗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您老有何交待,晚辈等人都会谨记在心。”
刘炫望着杨侗许久,才叹息一声:“世人尊我为大儒,以前我也以此为傲,不过后来我想通了。因为我这辈子对各家学说都有射猎,不管是与人辩论,还是开门授课,莫不是旁征博引,所以我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儒生。”
“关于儒学,我也有一点浅见。以前研读的时候,就感到儒学不对劲,独尊数百年下来,不但没有进步,反而把孔孟二圣的风骨都没了。大多数儒生读书,也是抱着功利之心读书,这种一旦成为官员会如何?一个个看似一脸正气,实则阿谀奉承、结党钻营,一有机会就会陷害别人……老夫就在想,儒家傲骨究竟丢失到哪去了?究竟在哪里出错,也跟人探讨着,如何将儒家风骨拉到正道。”
“后来圣上崇尚法治,以律法为所有人建立一道不可以逾越的规则。我就发现儒学本身是一门修身养性的学问,但是独尊儒术以来,儒学却变成追求富贵的学问,很多人觉得学儒学能够让自己仕途一片大好,于是以儒士之名,谋一己之利。这也导致本来讲做人道理的儒学成为不轨之辈的谋利武器,久而久之,自然就面目全非了。我认为要是没有规则约束,失去本色的儒学只会在歧途之上越走越远,终至死亡。而这规则其实就是法,有了法的约束,儒士才不会偏离正道。”
“但是圣上,儒学这门导人向善的学问没有多大的过失,错的是御儒学谋一己之利的不轨之辈。希望圣上能给儒学一条生路。”
前不久,杨侗杀掉的那一大批贪官污吏,几乎都是儒生,刘炫担心杨侗迁怒儒家,有朝一日来他一个‘焚书坑儒’,所以要见杨侗最后一面。
“儒学推崇的理念,能构起正确的价值观,朕当然不会灭儒。朕反感的是挟持各家学说,败坏秩序、动摇天下安定的人。太傅您多虑了。”杨侗苦笑道:“朕既不会打压任何一家,也不会过度的扶持某家学说,以法治国、以儒治德、以兵强国、以墨强兵、以医惠民等等治国理念并非是说说而已。朕要用法学、也要用儒学。法学是规范百姓行为的标准,而儒学则是提高人们的道德意识。儒学的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等理念,是父母长辈用来教育孩子最基本的知识,孩子们因此才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儒学这些理念其实才是最人类社会最基本的律法,要是人人忠孝、仁义、诚信、善良,再严峻的律法也是形同于无。”
可怜的刘炫目瞪口呆……
他活到现在,毕生都在研究儒学,反感严酷的刑法,可杨侗现在却说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是人类社会基本律法,这让他脑子一片大乱。但是细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杨侗又说道:“各家各派莫不短长补短,兼容诸子百家之所长,经过千多年吸收,百家学说浑然一体,彼此之间的界线模糊不清,很难摘出一种与其他学派毫无瓜葛的理念。就拿九章算术来说,它不仅是算学,还囊括了天文、地理、星象等学问;还有工学,要是离开算学、杂学,似乎也是一团乱麻。而约束人们行为法学,惩治不法分子不过是一个手段罢了,它的最终目的还是导人向善,这跟儒学又有什么区别呢?”
众人细想,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刘炫傻傻的问道:“那几千来,大家到底争的是什么?”
“名利、权势……”杨侗一语道破天机。
“百家争鸣,何尝不是百家争名?”刘炫呵呵一笑,“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老朽用了一辈子研究,也不清不楚,如今事到临头,才在圣上帮助下悟通这个道理,幸甚……。”
刘炫说完,溘然长逝。
“恩师。”凌敬失声痛哭。
“太傅好走。”杨侗叹息一声,亦是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
………
昔日‘二刘’皆已作古,当今天下,称得上儒道宗师的人,已经没有一个,对儒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但是对各家各派来说,则是一个朝气蓬勃、百花争艳的大好年代。
一代宗师的辞世,也表示儒家在大隋王朝的最后一面旗帜倒下了。让洛阳城不少人家自发自愿的挂起了白绫,各大学宫的学子也无心就学。
还有一些儒士联合倡议,希望朝廷恢复儒家独尊的局面。他们一方面是希望借机保持儒家在学术界高人一等的地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儒家在学术界安逸了这么久,但随着刘炫一死,儒家再也没有一面大旗,诸多儒生目前还没有迎接‘百家争鸣’的气魄。所以他们像以前那样,希望朝廷顶呵护他们。
百花争鸣才是春。
杨侗自然没有如请愿儒生之所愿,只是淡淡的回了句:“世上从来没有万古不易之术法,‘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才是亘古不变的定律,遵行这个定律的学说、思想才能与时俱进、永葆青春,墨守陈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