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下的东阳郡县信安县,星光一片暗淡,天地之间多了一抹凉意。由于附近的百姓知道这是作战区域,都在想方设法的避开行走,所以夜幕下的官道格外寂静,偶然只有几只獾从路边钻出,在官道之上肆意奔跑。
这时,官道之南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车轮声,大地开始微微震动起来,路面上的几只獾‘咻’的钻进了灌木丛中,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不多时,一千辆分别装有投石车和干粮的木板车在四千头耕牛的拖曳下,向隋军大营方向前进。每辆车子配有两头牛、一名车夫,但在车辕旁边,还拴着一匹战马。
一队千人组成的护卫队骑着马,人人手执火把,为车队照明。身后又有一千名骑兵护卫着。
这支队伍的军官是一个名叫商洪的鹰扬郎将,是孟海公麾下的一名将领。只不过商洪的战马缰绳被控制在另一人的手上,一把战刀顶住他的后腰。
“商将军,如果你想活命就乖乖配合,否则我的战刀会在第一时间刺穿你的心脏。”在他旁边的一名年轻士兵冷冷的说道。
“你把刀子拿走,我会配合你们的。”商洪苦涩着说。他们在五里前紧急就食的时候,三千名隋军精骑将他们团团包围,他们一个也没有逃得出去,要么被射死,要么被绑着扔进山中。
这里的人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是隋军,千辆车和拉车的牛都被浇上了火油,百架投石车也是如此,另外那被油布遮盖的九百架车也不是什么粮食,而是一捆捆被浇了油的干柴。每两头拉车的牛也被他们用木头坚定在了一起,至于那马,则是隋军的坐骑。
商洪虽不是什么名将,却也知道对方想干嘛,无非就是火牛冲营、火车冲营。
“你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不但不会为难你,还会赏赐百金。”旁边那名年轻士兵安慰道,他正是这支隋军的主将徐世绩。
本来他是想去袭击敌营,利用每名士兵携带五斤火油焚烧敌军之粮,但他发现军营之中还有三万名士兵驻守,在不知敌军军粮所在的情况下,若是强攻连绵数十里的大营,不但没有效果,而且会引起敌军的警觉,从而使自己这支军队失去奇兵的价值。于是这支辎重兵便成了他的新目标,只要能够如愿的点燃牛身上的火油,那就成为足以致敌之命的奇兵。
“赏赐就不必了,只要将军饶我一命就感激万分了。”商洪说完,又向前方看去,只见两里外火光冲天,人影幢幢,终于要到他最不想面对的时候了。
徐世绩也没在理会商洪,而是下令道:“负责粮车的兄弟,到了地头以后,将粮车一字排开,点燃牛身、车身的火油;负责投石车的兄弟,斩断牛身的绳索,只放火牛。”
联军士兵正处于休整、就食的时候,全军上下除了大营之前戒备的军队,也就只有一些游弋在外的斥侯来回巡逻。
这时听到轰隆隆的车轮声响,见是南方来了一阵辎重,只有千辆,每辆都有两头牛在拖曳,走在前面的百辆平板车上,正是他们急须的投石车,斥候出于谨慎,立即通知后军主将孙士汉。
孙士汉是孟海公的司空,率领三万名强征入伍的杂兵为后军,所有军队一分为三,镇守就后方左右,以防隋军袭击。孙士汉在吃饭中被叫起,闻讯立即赶来观看,火光中,见到了一马当先的商洪,大声道:“商洪,你怎么现在才到?圣上都等好久了,你小子就等着领罪吧。”
锋利的刀子又一次抵在商洪后腰,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商洪咬一下嘴唇,说道:“禀司空,投石车太沉了,好几次陷入了泥水里,出不来,所以耽搁了点时间。”
孙士汉知道连日暴雨,路面松软,也没什么疑心,咧嘴一笑,挥手令道:“让他们过去!”
说完,便调转马头回去吃饭了。
主将尤且如此,这些杂兵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一下子就散了开去,使三千隋军大摇大摆的深入军中。只是他们并没有留意到面前的车子放缓了速度,后面的车子则是加快了进度。在前面途中,车队慢慢的从‘l’字形变成了‘一’字形。
望着前方,徐世绩眼中闪过一抹凛然之色,只见一望无际的大地上形如白昼,密密麻麻的士兵形成了三十多个庞大的军阵,但在以前的时候,孟海公的士兵可不是这样,去年的孟海公士兵,就像是最初的瓦岗兵杂乱无章,是一只只只知道横冲直撞的野兽,只需稍加引诱,就能自己把自己冲散、踩死,而如今,徐世绩在这些童子军身上看到了以往所没有的军律。
以往的孟海公的军队,打打顺风仗还行,一旦士兵受挫就会一蹶不振,而眼下这支部队却有了几分令行禁止的模样,外强中干的野蛮也内敛了许多,也更加危险。
自古以来的‘以少胜多’之战,从来是以人数来判断的,真正决定胜败关键的士气、军心往往被史官们刻意忽略掉,史官为了歌功颂德,不但夸大己军的战斗力,还将己方主将过分神化,有的甚至连敌军也无数倍放大。但徐世绩却知道以少胜多其实迫不得已而搞出来的战役,稍微不慎就被对方吃个干净。
如果联军不乱,火牛也顶多破敌一处军阵,使得己军取不到多大的效果,反而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但好在隋军最擅长的是打击对方士气、挫伤敌人军心,而后如同一头狡诈凶残的狼默默守候,只要敌人露出破绽,就会扑上去将对方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