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琉璃盏,凤伶看向长。
她的余光似有若无的飘过房间里的屏风,忽然就淡淡笑了笑:“殿下,你可曾后悔过?”
长无言。
凤伶又说:“因果循环,皆有定数。”
长背脊微凉,突然心里就像是有什么碎掉了,叫他惶惑不安。他怔在那里,动弹不得。
直到见微从屏风后面走到他身侧,他才回过神来。
凤伶已经走了,他不知为何,心里乱作一团,拿起桌上的琉璃盏看了看,里面的姜汤一滴不剩。
“恭喜殿下。”
是见微的声音。
长倏地转过身,拉住她的胳膊问:“你说过,这药只会令她滑胎,不会伤她,可是真的?”
见微沉默,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手背,良久才说:“自然是真的,但是这种东西总归是因人而异,即便我是药神,也不能下担保。”
不能保证她的无碍?
想起她临走时的话,长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快步走到窗边,抬起帘子往下看。
风雪比之前更大了,从五楼看下去,一片白茫茫的景象。而在下面的空地上,大片刺眼的鲜红成了这白色天地里,唯一的色彩。
那大滩血迹的主人伏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长心里猛地疼了一下,手一松,帘子重重落下,砸在窗格上。
他要那孩子死,可没要她死。
“长哥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见微看他有下楼的意思,冲上去就拦住他。
“别忘了,那肚子里的,不是你的孩子,只不过是个野种。长哥哥不能心软,她与别的男人缠绵悱恻的时候,可不曾考虑过长哥哥。”
听到别的男人,长脸色顿时有些发青。但是再气也不该是现在,若她真的死在雪地里,他又该找谁去还这些屈辱。
挥开见微,长执意朝门口走去。见微却是一反平常温婉顺从,伸手再次拦下他。
“魔君会来救她走,长哥哥这又是何必?该让魔君亲眼看到那一幕,看到一个就要出生的孩子没了。该肝肠寸断的人是他,不是你。长哥哥不是要报复吗,千万别在这时候心慈手软。你想想,是魔君差点杀了你!是他抢了你的人!”
长顿了顿,似乎在犹豫,面上存着些许恍惚。
就是这片刻的恍惚,见微抓着他的衣襟就覆上了他的唇。极快的速度咬开藏在齿后的蜡丸,把里面的散推进他的口中。
长推开她,眸色微沉,显然是没料到见微会如此。
更没料到的是,燥热的感觉也一点点袭上来,眼前的景象也逐渐变幻模糊。
见微在北斗宫帮他治疗了大半年的元神,熟知他的身体状况,这散下的极猛,以他现在勉强恢复的元神,根本难以对抗。
“我也没办法。”见微深吸一口气。
她就是不明白,这么多年的感情,长怎么能不晓得她的心意。她的父亲,长的恩师,是因摄灵术而死,她当年所受的痛苦,只有长能够体会。
在这个世间,她再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她唯一的希望,只有长。可无论她怎么做,他好像就是不晓得她的心。
她最怕独自待在北斗宫,守着寂寥偌大的宫殿,看着熟悉的花花草草,一砖一瓦,全是物是人非的寒凉。明明小的时候,书卷案边,还能在一起嬉笑打闹,转眼经年,所有的花朝月夕,全败给了一见钟情。
有种感情,得不到就变成了恼意。
“长。”见微唤他。
早就想要这么叫他了,却碍于师兄妹的关系,不得不叫了他六万年的哥哥。
若不是凤伶的出现,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和他的关系,能比她更亲近。
孰不知,她这一声唤的,正是凤伶对他最常用的称呼。
直呼其名。
长原本已显愠色,听到这一声,意识一下子被拉进了漩涡。像是回到沁宁殿的帷帐里,又像是求而不得的人就在面前。
风雪急骤,铺天盖地,遮掩下世间所有的黑暗与污垢。若说黑夜是吞噬人心的野兽,大雪便是粉饰太平的盖布。
窗外是寒风凛冽的凌乱,窗内是暖意缱绻的凌乱。
隐约可闻的,全是那两个字:“阿伶。”
风雪的另一边,凤阳殿。
“到底怎么样?”玄祉满手是血,拎住巫医的襟口。
那巫医吓得肝胆俱裂,哆哆嗦嗦说不出话。上一个巫医身首异处的先例,就血淋淋摆在他面前,他一想到自己的脑袋也可能不保,几乎就要背过气去。
玄祉见状也失了耐心,手掌一翻,化剑就朝巫医胸口劈去。
眼看着巫医小命难保,丹丹忙不迭地跑上前,跪地就拉住玄祉的袖子:“君上,使不得。这是魔界最好的巫医了,他死了公主怎么办,君上……救救公主……”
丹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不清。
玄祉终于压下怒气,松开手,尽量平和的对巫医说:“本君答应你,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治你的罪。说吧,到底什么情况?”
听到不会治罪,巫医捂着胸口吐出一口气,但还是抖得像个筛子,跪伏在玄祉脚边,颤声说:“公主是吃了烈性落胎药,才导致的小产……”
“你说她吃了落胎药?”玄祉头皮一麻。
凤伶对那个孩子有多在意,他是看在眼里的,就连只要留下孩子,什么都答应的话都说出来了。这样小心翼翼了八个月,眼看着就要生下来了,怎么可能会自己吃落胎药把孩子流掉。
这事情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