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说这件事的时候虽然依旧神情如常,文臻却听出了语气讥诮,她也觉得很搞笑,易勒石这是脑子被门板挤了吗?当这满朝人精听不出他的用意?不就是想占西川的地盘吗?扯这个理由,骗朝廷出兵出钱帮你斗败易燕然,然后你势力扩充,占据两川之地,最后成为一个比两个分裂的易家更难对付的超级庞然大物?
朝廷群臣们脑子又不可能齐齐被门板挤过。
总把别人当傻子是病,得治!
但燕绥觉得可笑的点并不是这个,因为这么荒唐的提议,朝臣竟然还有不少人赞成,就连跟随陛下最久的单一令,都犹犹豫豫地表示也不是不能考虑,让人颇觉不可思议。所以原先第一次朝议燕绥是没去的,听说了之后他想去围观一下精神病集体发作现场。
文臻便笑,笑完和燕绥对望一眼,两个技术熟练经验丰富的坑货都在对方眼睛里读到“这是有人作祟吧?”的字样。
文臻尤其觉得奇怪,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群臣不可能一起得失心疯,再说前几日,宫里针对她的那起巫蛊事件,明显背后就有长川易家的影子,但是最后听说点金被处死,太医院最早指证她的那个太医自杀,慎嫔的一个宫女被处死,因为当天是她在尚宫监合作冒充点金的,那宫女一口咬定抹银的尸体是她处理的,法也是她做的,并很快咬舌自尽,随即慎嫔也悬梁自尽。
那个慎嫔,文臻都没留下什么印象,好像是个性情有些怯懦的妃子,也是宫中为数不多的没有门阀背景的妃子之一,这样的妃子,没有德妃的运气,在杀人如草不闻声的宫廷里湮灭是迟早的事。
但说法归说法,点金和那个宫女到底被审出来什么,也只有参与这事的人才清楚。文臻之所以一句不问,就是知道朝廷处理事情,不是黑就黑白就白的,也不是非得得出明确答案的,得出明确答案也不代表就要令天下人都明白,甚至不代表有罪的人就一定会受到惩罚。
到了这个层次,很多事,首要考虑的是稳定、利益、各种牵扯和博弈。所以哪怕窗户纸一捅就破,也不一定会捅,说不定还会加糊一层。
在她看来,这事儿再明确不过,她就是个倒霉被牵连的棋子,背后是两易之间的争夺。
可惜,宫里有个长川易家的皇后。
唐瑛也被逐出御门监,他原本无事,不过是将刘尚带到御前,这个可以推说是刘尚欺瞒,他的主要问题出在后来伤害定王燕绝,据说唐瑛得了失心疯对定王燕绝下手用针戳燕绝脚底并背后袭击定王被抓获,在宫内传为奇闻,燕绝被唐瑛伤害得卧床高烧至今未起呢。
刘尚听说是被打死后拖到乱葬岗,但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这样的小人物,本也没有更多人关注。
闻近纯涉嫌收买点金陷害她,但是这事被太后挡回去了,太后亲自作证,说闻近纯虔心礼佛,怎么可能行这种阴私之事,而且那几日也从未出过宫门。谁敢质疑太后的话,那自然是打道回府。据说闻近纯因为不怕吃苦,事佛至诚,得了太后欢心,大抵要从香宫出来,直接到太后身边伺候了。
文臻表示对打不死的小强纯万分的钦佩。
这些都是听德容言工八卦的,言之队本就负责消息搜集传递之职责,听完八卦她便去买菜。为夫来也
叮然长鸣,唐羡之洁白的手正在弦上一个优美的飞掠,结束了一段令人头脑也似清逸起来的乐章,听见这几句不由目光大亮,赞道:“想不到文姑娘文采了得!”
文臻痴痴道:“抄的……都是抄的……”
一边的燕时信也在击节赞叹,道:“曲美调美词也美,人间难闻。”
文臻心神还有些恍惚,随口道:“如此好曲,只缺优美歌喉。”
她这话出口,忽觉四周气氛略微有变,然而转首去看,却又没有异常,唐羡之浅笑拨弦,垂下的乌发光泽润亮,遮半边面容如玉琢。燕时信坐得笔直,煦煦温阳,气质柔和里微带沧桑,依旧非常吸引人的叔控之宝。
随即燕时信道:“我歌喉虽不佳,但也愿献歌一曲,以谢文姑娘之佳馔。”说完便启唇作歌。
文臻受到了惊吓。
一来她没想到燕时信会唱歌。东的习俗,说是,世代皇族也多有善歌者,所以经常皇帝老子和百官开会一言不合便开唱,说人话就是“君臣偕乐载歌载舞”。文臻之前听说过,但是始终无法想象性格沉静的皇帝和一群大老爷们儿在大殿上搭膀子跳舞这种太美令人不敢想的画面,后来又听说皇帝体弱,所以唱得比较少,也便心安,为此还曾经发散一下思维,想象了一下万一燕绥当皇帝和群臣载歌载舞的画面,结果生生打了好几个寒战。
二来她没想到他说唱就唱。还真是皇族善歌,一点矜持都没有!
三来她没想到他唱得这么好!
燕时信的嗓音和他本人气质有些相似,醇厚宽广而略带沧桑,简单来说就是非常有韵味,文臻一听就知道他是高手,气息转换,吐字音准,都非常出色,那首歌也曲调特别,悠长舒缓,淡淡哀伤,本来并不适合琵琶的玉珠玲珑之声,然而细细听下来,却令人觉得心间如洗,天地空濛,万物在这样的长调中淡化如水墨,只留那人那歌,一身禅意,半袖山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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