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财富不再来临,不再有东西蒙蔽双眼,李氏才意识到问题。
为什么,如是富贵,却要将孩子养在清河村这样一个偏僻的村庄角落?
为什么,那些不惜花重金拜托她抚育孩子的人,却开始对孩子不闻不问?
她忽然想到了那女子所说过的一句话。
“夫人,往后的十年中,属于你们的馈赠,会有人如期送来。十年期满,我会亲自前来接这个孩子。但若有一天,你们没有等到……那就有劳夫人,带着这孩子,去其他地方吧……”
一年的等待,一年的清醒,让李氏终于明白。
不是不愿意不闻不问,而是不能闻不能问。
这孩子身上背负的,不是福祉,而是灾祸。
她不得不离开。
离开清河村,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最开始的时候,我本不想带你走。可是,如果不带你走,又能怎么办呢?”
留着两个孩子,最大的好处,便是进可攻退可守
若那白衣女子上门,前途是富贵荣华,那这条路,便是属于云珠的。
若女子仇人上门,前途遍布荆棘坎坷,那这条路,便是属于天歌的。
“可是,我没有想到,纵然我思虑如此,却仍旧被人摆了一道。”
李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整个人都靠在软榻的后背上。
她自以为机关算尽,却不知自己早在别人的算计中。
直到今日,直到云珠将所有的一切都道出,她才知道,原来云珠在幼年时,便见过那个白衣女子。
不仅如此,那女子更在无数她不知道的时候,离间着自己跟云珠的关系,让云珠以为,自己才是被寄养的那一个……
想着今日云珠在屋里歇斯底里说自己姓元不姓赵的模样,李氏终于明白那人话里的意思。
原来从最一开始,白那个女子就知道哪个孩子才是她带来的那一个。
自己以为每年只出现一次的人,其实一直在关注这这个孩子的成长。
因为知道,所以才任由她在云珠的肩上烫出同样的伤痕,才在云珠最伤痛的时候,在她心中埋下一颗疏离的种子。
这是回应,也是报复。
是对她故意烫伤那个孩子的回应。
也是对她想要偷天换日的贪心的报复。
因为知道,所以不怕认错孩子。
因为知道,不怕她利欲熏心将寄养的孩子送走。
“宁夙打得好算盘。”
李氏声音幽幽,看着天歌,一脸的悲悯,“可是她却没有想到,我李园没有她想的那么愚蠢,我自己生下来的女儿,我记得比谁都清楚。”
“所以,如今上门寻人的,不是宁……宁夙的人咯?”天歌眨了眨眼睛。
宁夙,原来那个白衣女子,叫做宁夙。
“自然不是。”李氏冷哼一声。
那些人,自以为拿着宁夙与她接头的珍珠,就会让她上当吗?
若说头一次上门,她还会有所考量,可是如今云珠已成这样,她还如何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喊别人做娘?
谁的命,谁自己去认。
李氏的视线落在天歌身上,可是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说了这么多之后,眼前的少女没有丝毫的诧异,更没有任何一点悲伤的情绪,反而是像听完一个于己无关的故事,然后眨眨眼,提出疑惑。
李氏微微一愣,但又转瞬了然一笑,看着少女的眼神越发可怜。
人在悲痛欲绝的情况下,总是这样不愿面对现实。
但总需要有人,让他们直面。
李氏摇了摇头,看着面带笑容甚至有些许俏皮的天歌,“你谢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不在乎,因为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只有我自己的闺女儿。”
看着李氏这悲天悯人的模样,天歌忽然觉得,能将穷极逐利表现到李氏这样,其实也算难能可贵了。
如果说真小人胜过伪君子,那么在天歌看来,李氏这直面不堪的样子,还真是比那些虚与委蛇的人要好上太多了。
但即使真实是优点,却也不能掩盖自私且小人的本质。
天歌内心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甘,更没有怨恨或是旁的东西。
她承受着比这更深重的仇恨,地府百年的生活,更是见惯了人性的本源。
更何况,上一世,李氏将云珠亲手葬送进卢家的火坑,也算是自食恶果。
所以天歌一点也不恨。
甚至因为禾嘉的原因,想要伸手去拉一拉,帮一帮这对自己本想冷眼相待的可怜母女。
只是,眼下李氏所说的这句话,让天歌觉得有些莫名可笑,不由伸出手,想要去戳破李氏幻想中的泡影。
“您关心自己的女儿没有错,可是如今的问题在于,您的亲生女儿却以为,我才是赵家的姑娘,而她,是元家的大小姐。”
李氏面上的笑意僵住了。
当心中最后悔最绝望的真相被人戳破,那种痛,犹如无声的撕心裂肺,说不出,道不明,却像一把刀,这么直直的刺入心底!
“你闭嘴!你这个灾星!若不是你,云珠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都怪你!你什么都知道!都是你!”
眼前的李氏,已经不再是先前那个带着几分雍容懒散的样子,内心的愤怒与绝望,将她最原本的姿态一一展现。
哭号,嘶吼,甚至扑上前来想要对着天歌动手撕扯。
但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掩盖她内心的恐慌,无法遮挡她心中的绝望。
早已离开软榻的天歌看着李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