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太阳西斜,因着季节,离夜幕却也尚早。
碧琴跟在小姐身侧,偷偷打量着主子。
苏流月那对黛眉,微微蹙着,她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一双纤嫩的柔夷绕着胸前那缕青丝,凝神专注。
突然,她转头看向碧琴,“我以前,可曾修习过道法?”
碧琴摇了摇头,“小姐彼时病情深重,夫人只怕小姐累着,又怎会让小姐修习道法。”
苏流月点了点头,觉得丫鬟说得有理。可是她刚刚明明听闻那姜先生说,锦缎上头浮现的是玄文,听他的意思,还同修道有关。
她后来也仔细瞧了,确实跟一般的文字不同。
若她能看懂普通文字,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那么,她能看懂玄文又是怎么回事呢?
如今从碧琴这里得到印证,她倒是更糊涂了。
苏流月又问:“昨日家宴上,来了个姜先生,你可听过他?”
碧琴连连点头。
“他是什么身份,为何看起来,父亲极为器重他?”
碧琴闻言,面上溢出敬仰之情,“那可不,姜先生可是夜道尊的大徒弟,相爷当初被他认主,也是高兴了好一段时日呢!”
“道尊?夜道尊?”
碧琴自是晓得自家小姐的状况的,也不惊异,一一回道:“世人称那些修为极高,高到接近于神的道修者,为道尊。至于夜道尊,乃是大定朝最强大的道修者,他曾立下誓言,将永生永世守护我们。”
苏流月不由惊叹:“永生永世?”
碧琴点头,还俏皮地揶揄,“小姐这失忆,可是忘得真够干净的。道尊,可不就是戏文上的神仙了?这神仙自然是不死不灭的。”
“可是……”苏流月刚想中看来的故事,拿出来说理,神仙又如何,跟魔神对阵,不还是弹指成灰。
正当此时,她又记起姜先生彼时说过,那上边可是玄文。
她快速瞥了碧琴一眼,那丫头还等着自己说下文呢。
苏流月暗自侥幸,还好没说漏嘴。
“可是什么?”
“没什么,刚才我想岔了,走罢。”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让碧琴带路。这相府七拐八弯的,一时半会儿,她还真记不住。
晚上吃饭,巧月奉命来月笙居请五小姐,彼时苏流月已经叫院子里的厨娘做了膳食,就没有去。
巧月走的时候,她还顺道问了哥哥的行程。
巧月回她,“风少爷受了皇上钦点,如今做了宫里的卫尉,正值新上任,怕是有些忙的。”红楼猫老爷
皇都清欢水榭。
一处湖中的阁楼,四面环着轻纱,亭外站着一个青年,一身黑衣,偏偏两鬓的头发却是用红绳系住,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仿若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远远看去,竟像是一樽人像,而非活人。
“平伏,少尊可在?”
一袭白衣袅袅而来,掠过湖面,翩然落在清欢阁前,她问话之间,人却已经进了阁楼。
“回白仙子,少尊……”
“好,我知晓了,多谢。”
平伏侧身抬头,眼前已然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他重新在阁前站好,显然已经见怪不怪。
白衣仙子绕过其间一扇画着道人檐下望雪的屏风,这才放慢了脚步,收起御行术,轻声慢步而入。
屋内极为明亮,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将屋子衬得宛如白昼。
香几上的香炉里,燃着的,乃是妖界九尾狐族才有的顶级熏香,淡而舒适。
卧榻、茶几、蒲团、地毯……
乍一看,这不过只是一间极为普通的屋子,细看,却发现其间的每一样东西,都跟普通沾不上边。
然而,白衣仙子进了此处,却是看也不多看一眼,她的双眸,在见到蒲团上的那个人以后,就再也移不开了。
“少尊,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她与他双修多年,关系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
蒲团上的人尚未开口,白衣仙子就径自在他对面坐下了。
男子缓缓睁开双眼,狭长的眼眸里,似是藏着无限星辰,又似是隐着万千深渊……
白衣仙子不由屏息,随着对方嘴角翘起的一抹微笑,心跳骤起,终究低下了头,微红了脸。
“仙子,别来无恙。”男子的衣衫拂过茶几,伸出一双修长的手,掂起桌上的白玉壶,翻了一个杯盏,给仙子倒了一杯,“尝尝,昆仑玄门的雪莲清酒。”
“你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倒是便宜了我。”白茹低眉浅笑,双手接过杯盏,视线滑过男子捏在杯子边缘的手指,心里起了一分微不可见的骚动。
她拿起杯子,小口啜饮,闭目回味。
适才,她的指尖,连擦也未曾擦到对方。
她终究不敢逾越。
他是谁?青冥少尊。
若是坏了规矩,只怕从此以后,她连这个屋子,都进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