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们举行密议的地点还是在几天前那个屋子之中,但气氛却跟当时截然不同。满脸歉意的朱瑀将窦武的奏疏递到闻讯而来的曹节手中后便充满歉意地说道:“几日前在言语之中多有得罪曹常侍之处,还望曹常侍莫怪啊!”
曹节早在来此处之前就一定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故作宽宏大量地回答道:“五官史哪里的话,你也不过是被窦武那奸贼欺骗了,今日真相大白也算是天不亡我等。不知五官史有何妙计能使我等免于一死啊?”
朱瑀愁眉苦脸道:“不瞒曹常侍,我刚刚虽然当众宣称窦武要造反,可那也是安定人心之语。现在我心乱如麻,哪里有什么主意。曹常侍当年铲除大将军的梁冀时候是何等的威风。今日我朱瑀愿奉曹常侍为主,曹常侍但有差遣,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节堆起虚伪的笑容,他开口道:“五官史此言差矣,咱们的主子可只有陛下。如今国有奸贼,咱们得为陛下分忧,为国家除害。”
“是……是……是……”朱瑀附和道:“曹常侍教训的是,在下语失,自当受罚。”朱瑀说完就重重地抽了自己俩嘴巴。
曹节阻止道:“五官史这是干什么,都是自家兄弟,说一句半句错话,那就当没听见是了。”曹节说这话时心里更是得意,这朱瑀也算识相。之前他当众令自己下不来台,这俩嘴巴他是抽给自己看的。要不是现在形势已经千钧一发,否则自己一定要让朱瑀再抽上几十个嘴巴,不抽个眼歪嘴斜实难消心头之恨。
曹节嘴上安抚完朱瑀后,眼神立刻变得凶狠起来。他咬牙切齿道:“这窦武深受皇恩,却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我等自当为国除害。除害需要有陛下与太后的诏书,陛下那边就由我去说明,可太后这边……”曹节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此刻他担心一件事,就是朱瑀还对太后窦妙存有幻想,万一他向太后求情,窦妙肯保他。这回头反过来调转枪头对准自己,那可就糟了。
“曹常侍莫要担心,事到如今我等一定会站在陛下这边。如果太后牵连窦武这老匹夫的阴谋,我也只好大义灭亲了。只是现在郑飒还在窦武的手中,明日若在朝堂之上对质,窦武要胁迫郑飒诬陷我等,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朱瑀对太后窦妙已经无任何幻想,但是他担心现在关押在北寺狱中的郑飒。此人可掌握着关乎他生死的罪证,几日前他与曹节几近撕破脸,现在想靠那几句好话,俩嘴巴能让对方尽释前嫌,那未免也太幼稚了。等到明天解决了窦武,他再利用郑飒对付自己,这替他人做嫁衣的事情是不能做的。
曹节郑重地说道:“此事极易,待一会我面见陛下,请他下旨赦免郑飒。等我一拿到诏书,就会派王甫前往北寺狱,五官史大可放心。但是在此期间,务必要稳住太后啊!”
“曹常侍尽管放心,只要郑飒一返回永乐宫,我这边立即动手。”
“事不宜迟,现在就分头行动!”曹节下令道。
“朱瑀告辞!”
“五官史保重!”
目送朱瑀离开后,曹节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中宫,能不能转危为安,就看他接下来的行动了。
熟睡中的汉灵帝刘宏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哭声吵醒了,他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一位身着浅灰色曲裾深衣的妇人正在自己的榻前不停的抹眼泪,原来是他的乳母赵娆。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皇宫,赵娆就成了他最亲近的人。他不明白自己的亲生母亲为什么不能与自己生活在一起,更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他称那个窦太后为母亲。赵娆的啜泣令他有些慌神,他关切的问道:“乳母……你怎么哭了?”
赵娆抬头望了一眼刘宏,抽泣一下子转为嚎啕大哭。
“哇……”
“乳母……你怎么了……你说话呀……”刘宏从床上爬了起来,拽着赵娆的衣袖问道,可赵娆依旧哭个不停。
“来人……快来人啊。”无计可施之下,刘宏冲着屋外大声喊道。
曹节故作慌张的从外面冲了进来,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榻前,接着便跪了下来。
“老仆曹节叩见陛下。”
刘宏愤怒的问道:“曹节,是不是有人欺负我的乳母了?”
“回陛下,刚刚长乐五官史朱瑀派人送来密报,大将军窦武明天将上书奏明太后,请太后下旨废除陛下,老仆不敢惊扰陛下美梦,只能将此事告知赵乳母,却不曾想令赵乳母哭泣不已,老仆知罪。”说罢,曹节弯腰俯首,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刘宏被曹节的话搞晕了,他没明白废除是什么意思,他呆呆的望着跪在地上的曹节,只知道是曹节的话令乳母伤心难过,他刚想开口斥责曹节,赵娆却在这个时候哭着向刘宏喊道:“陛下……窦武这是要杀了您啊!”
刘宏一下子被吓傻了,他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死亡。他还记得父亲死后被人放进一个叫做棺材的木箱后,就再也不会说话了。无论自己如何呼唤,如何哭泣,父亲始终一动不动。然后过了没几天,父亲的棺材就被人盖上盖子,钉上铁钉,最后又被埋进了土里。恐惧一下子占据了刘宏的内心,他还不想死,不想被人装进棺材,更不想被埋进土里。他扑到赵娆怀中放声大哭:“乳母,我不想死,你能不能叫窦将军别杀我啊!”赵娆的臂弯很快被刘宏的眼泪打湿了一片,她紧紧地抱住刘宏,两个人登时哭作一团。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