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听他隐隐带着兴奋的口气,只当他是遇到了什么不可多得的好事一般,真不像是被人掳去问话其间还险些丧命,劫后余生之后,一个正常人所该有的反应。
铺床的中年男子“哼”了一声,责怪着道:“还说!我怎么交代你的,不该说话的时候就装哑巴,今日若不是你爹我反应快,你这个兔崽子还有命回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没脑子没记性的儿子!真是造孽!”
少年从板凳上跳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嘿嘿的笑着:“族里的人都说我不是你亲生的,说我生的这么好看,一点也不像你!”
“嘿!你这个臭小子,有种再说一遍——你不是我巫趋山生的是谁生的!”男子气呼呼的撸起了袖子,朝着少年走了过来。
“爹,我错啦!”
“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
“不敢了,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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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戚嬷嬷来了苏葵房中。
“秀睡下了吗?”一身深翡衣裙的戚嬷嬷出声问向守在外面的光萼,依旧是一副严厉的神情。
光萼见她这样问起,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没好气的道:“秀已经歇下了,嬷嬷请回吧。”
戚嬷嬷冷撇了她一眼:“去跟秀通报一声,说老身有话要跟她说。”
光萼气结,对戚嬷嬷压制的许久不满一股脑全爆发了出来,兴许是受苏葵的事情影响,大有一种豁出去了的感觉,“秀现在已经很难受了!你还要去拿你的那一套女诫去侮辱秀吗?”
戚嬷嬷皱眉轻斥道:“身为一个丫鬟,如此大呼行,出言不逊,成何体统!”
“我是秀的丫鬟。我怎样用不着你来管,今天有我在,你休想进去!”光萼双手叉腰挡在她面前,俨然一副恶奴的模样。
戚嬷嬷向来受人倚重,何时受过这种冷遇,一时也气的不得了,一张脸沉的吓人,“放肆!真是无法无天了!”
光萼“哼”了一声,还想再开口反驳,却见云实从内间走了出来。责怪的看了她一眼。
云实走过来行了礼,“嬷嬷,秀请您进去。”
戚嬷嬷压下心口的怒气。扫了云实一眼:“就瞅着你还是个知礼数的,好好教一教你的妹妹,这种性子,日后随秀进了王府,也只会给主子添乱。”
“我.”光萼脸色红白交加。被云实暗暗踩了一脚,才不甘心的闭上了嘴。
云实态度极好的应下:“嬷嬷教训的极是。”
戚嬷嬷这才算是满意,不疾不徐的走了进去。
苏葵端坐在一方矮案旁,案上燃着安神香,却安不了她的心神。
“嬷嬷请坐。”
戚嬷嬷“恩”了一声同她对面而坐,见她脸色带着明显的倦色。“后日便是大婚,要好好歇着才行。”
“外面的传言,嬷嬷想必也有耳闻了。我终究不是圣人,自然做不到视而不见——”苏葵目光不离缭绕的青烟,苦笑了一声,大约猜到戚嬷嬷接下来的训话,“若嬷嬷是来说教于我的。还请改日再来吧,我今日实难冷静下来。若言语冲撞了嬷嬷,未免不好。”
戚嬷嬷闻言竟笑出了声,“你又未曾做过品行不端之事,我为何要对你说教?”
苏葵一滞之后,对着戚嬷嬷颔首道:“多谢嬷嬷。”
“不必谢我,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谣言本就不可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对付流言最好的法子便是不受其影响,做好自己,你不去理会它,日子一久,便不攻自破了。”
苏葵不置可否的一笑,“我自不怕外人如何看我——”
她怕的是,围的不止是她,还有宿根。
“既然已经认定他是你未来的夫君,便要信任他。更何况六王爷绝非不明事理,听信市井流言的凡夫俗子。”
“我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苏葵将视线移至窗外,“多谢嬷嬷宽慰,我心里好受了许多。”
戚嬷嬷望着她消瘦的身形,自打从龙华寺一事之后,整个人便瘦了下去,如今又遇到这种风波——再如何,也是一个柔弱女子罢了,能独自一人背起这些,已是太难得。
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难得放柔了口气道:“想再多也没有用处,养好身子才是正事,早些歇着吧。”
“多谢嬷嬷关心。嬷嬷也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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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
元盛帝咳了几声,“可还有事要议?”
“臣等无事要奏。”
本以为接下来便要听到宣告退朝,但却听坐上之人道:“鹤延寿,宣朕旨意。”
鹤延寿答了声“是”,行至玉阶之下,缓缓撑开了手中圣绢,“允亲王接旨。”
攸允眼皮一跳,出列跪拜,俯首道:“臣接旨。”
鹤延寿特有的尖利声音回响在殿中,“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允亲王攸允,品德敦厚,数年来恪尽职守,清正严明,朕甚为欣慰,念其功高,赏黄金万两,城池一座,赐地凉州,赐封为谦王,于半月之内迁往任职。钦此!”
赐地封王?!
好一个赐地封王!
凉州闹了灾荒,城中百姓死的死,逃的逃,举国上下谁人不知!
且凉州距离王城甚远,来回舟车劳顿,少说也要半月之久的时间,若日后允亲王当真兵变,可谓是占尽了劣势!
众位大臣脸色各异,心中都跟明镜儿似的。好一招调虎离山计。
攸允若从,自然正中皇帝的下怀,若不从,便是抗旨不尊,居心叵测。
不管日后谁输谁赢,但眼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