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苏天漠一大早便进了宫。
待他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暗。
苏葵在饭厅里等了他整整有一个时辰还尚且有余。
苏天漠听闻,衣服来不及换,径直去了饭厅。
他一进饭厅,果见苏葵坐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想出了神,眉眼间有些忧色。
苏天漠无奈地摇头,走近道:“早上不是同你说不必等爹了吗?”
苏葵闻声猛然回神,忙地起了身,“爹,您回来了。”
苏天漠微一颔首,就着身后的棕木椅坐了下来。
“爹,怎么样了?”苏葵的手指绞着绣着青色藤蔓的衣袖,出声问道,声音谨慎而又急切。
即使苏天漠不说,她也知他进宫是去找了谁,为了什么事。
苏天漠担心的,也正是她所担心的。
虽然她不相信慕冬真的会放弃国公岛的军士们,但是,事关苏烨,她真的无法放下心来。
“你放心。”苏天漠安慰了她这么一句,便道:“好了,你且回房歇息吧,时辰也不早了。”
苏葵闻言却无法放下心来。
她下意识的皱眉,望着苏天漠道:“爹,究竟如何了——”
苏天漠见她紧张的神情,笑道:“好了,爹都告诉你没事了,难道连爹的话你也都不信了吗?”
“那殿下他,是怎么说的?”
苏天漠见她一副不打破沙锅问到底就不能安心的架势,半是无奈地笑了两声,“殿下说了,粮草不日便会运送到国公岛,且秦将军也会带兵相助。”
苏葵闻言大松了一口气,但又总觉得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慕冬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才做出决定来,且至今为止还仍然是不漏风声。也没给国公岛半点准信,这不是明摆着在熬人吗?
只怕国公岛上如今已是人心惶惶了吧?
举棋不定根本不像是他的作风。
且他应当知道,拖得越久便对战事越发的不利。
苏葵眼光微闪,难道——他是在等什么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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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昨晚从苏天漠那得了准话儿,苏葵这几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究是放了下来。
早饭用罢,便动身去了国学院。
是因昨日里田连叫人过府给她递了封书信,洋洋洒洒的一大篇,大致意思是说一个来月没见她这个徒弟未免有些想念,要苏葵过来呢,一来是联络联络情感。二来是他新得了一本古琴谱想找个人分享分享,而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则是隐晦了表达了他一个多月也没能参透《极乐清心》的羞涩之意。
苏葵看罢未免有几分得意,但想来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这琴谱本就是你越上心,它的神韵便会越发跑偏。
当初若不是得了慕冬的提点,只怕她说什么也悟不出其中的奥秘来。
苏葵被扶着下了马车。抬头徒然一见昔日繁盛热闹的国学街像是蒙了一层阴沉的气息,原本各色各样的招幡也为了避讳先皇驾崩而改成了灰白的颜色,一些经营婚嫁喜事的店更是暂时歇了业,店门紧紧关闭着。
苏葵将四周观望了一番,心底不由生出了几分苍凉。
堆心看了她一眼,道:“秀。咱们走吧。”
国学院向来素净,倒也没太多变化,只几处大红色的横幅被摘除了下去。
现下正值早课。学子们多在教院中听授,苏葵倒是清净了一回。
平日里,因为她顶着一个国琴大师的关门弟子的名头,总是多多少少会被人围观讨论。
“恕在下唐突,敢问可是苏秀?”苏葵这边刚近了田连院儿前。便有一位长相白净的少年上前一揖,彬彬有礼的问道。
苏葵瞧着他眼生。应是没见过,颔首道:“正是——不知这位公子?”
少年口气含笑,“在下姓姚名广孝,是国学院中的学生。”
苏葵闻言一怔,姚广孝?
据她所知,她所在的二十一世纪的历史上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名,乃是明成祖朱棣自燕王时代起的谋士、靖难之役的主要策划者,中国历史上不乏名气大的军师,但此人最令她记忆深刻的是——他年仅十七岁便出了家,被誉为披着袈裟的政治家。
苏葵打量了他一番,估摸着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
若真是历史上那个姚广孝.只怕是离当和尚不远了. .
想到这里,苏葵脸色一阵古怪。
姚广孝见状不自在的咳了两声,耳根有些发烫,但咳完他便觉察到了不妥——想他一个男子,怎能被一个小女子看了两眼就红了脸?
苏葵被他这两声咳给拉回了神,顿觉失礼,忙转移了话题道:“现在应是先生们授课的时辰,姚公子怎在这里?”
姚广孝这才恍然想起了自己的目的来。
他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是这么一回事——我在国学院学业已满,前几日刚过了几位先生的考核,今日本是来同各位先生道别的,到了田先生这恰逢他要回家一趟,想是家中有急事,便嘱托我在此等苏秀过来,让苏秀明日再过来找他。”
“啊?”苏葵意外了一瞬,随即对姚广孝道了谢,“原来如此——真是麻烦姚公子了。”
姚广孝摇头笑道:“区区小事罢了——我还有事要去龙华寺一趟,就先告辞了。”
去龙华寺!
苏葵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碍于礼貌,便没有深问下去。
直待出了国学院的大门,苏葵还在琢磨着这个巧合。
“秀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