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婷见宓姌如常,才松了一口气,拣了些江宁的风土人情,陪着宓姌一一述说起来。二人正说着话,却见瑞穗儿打了个千儿进来。
宓姌本不想瑞穗儿当着婉婷的面说话。但看瑞穗儿一脸神色匆匆,心下便有了些不安,问道:“出什么事了?”
瑞穗儿道:“回皇后娘娘,云太医自奉了皇上的旨意一路赶着回京北上。可是到了山东境内,不知是劳累还是饮食不慎的缘故,一行人一直拉肚子,两条腿直打晃,根本无法走路。”
宓姌惊异不已:“江太医自己就是太医,难道医不好自己么?”
瑞穗儿擦着额头上的汗道:“江太医是想医治自己来着,可是病得太厉害,跟去的人也未能幸免。那地界又偏僻的很,缺医少药的,驿站的驿丞赶出去买药就得一天,一来二去到底耽搁了。”
容珮疑道:“这就奇怪了,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在那些个穷乡僻壤给误了。”
婉婷将唇角一缕笑意及时抿了下去,急道:“真是可怜见儿的。皇上要他回去便是看着四阿哥和舒妃姐姐的,这别的能耽搁,皇嗣的事可耽搁不得呀!”她看着宓姌,“姐姐,不如再派个人去瞧瞧云太医吧。”
宓姌沉思片刻,道:“远水救不了近火,云太医能救人,必能自救。且看他自己的。”她又问瑞穗儿:“四阿哥和舒妃如何了?”
瑞穗儿道:“都好,四阿哥病象有缓,舒妃小主除了掉点儿头发。也没什么别的不适了。”
宓姌稍稍放心,婉婷宽慰道:“左右山东离京城也不太远了。云太医这些人一病顶多耽误个十天半个月,既然四阿哥和舒妃姐姐不要紧,娘娘且放宽了心就好。”婉婷唤过春婵:“听说咱们行宫所在的栖霞山上有座栖霞庙,千年古刹,十分灵验。等下你便陪本宫去栖霞庙好好儿为四阿哥和舒妃姐姐祈福。”
春婵忙答应了道:“这些日子小主总为四阿哥和舒妃小主悬心。与其如此,还是去拜一拜,求了菩萨保佑。也好安心。”
宓姌道:“怎么?你们小主总计挂着四阿哥和舒妃么?”
春婵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小主嘴上不说,心里却总记挂。在杭州时,便托了奴婢去各个有名的寺庙里替四阿哥挂了寄名符儿,替四阿哥求取平安呢。”
婉婷满脸诚挚:“皇后娘娘,臣妾自己没有孩子,看着皇后娘娘抚养四阿哥。心里也是疼爱得紧。臣妾一向与愉妃姐姐和皇后娘娘交好,只盼望四阿哥平安康健才好。”
宓姌见她说得动容,口气也和缓不少:“你还年轻,迟早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婉婷黯然地垂下眼眸,伸手拨弄着几上新贡的一盆蔷薇花,暗红色的枝叶带着柔靡的气味从她身旁萦绕散开。“早有多早,迟有多迟。不过都是心里虚盼着罢了,娘娘也不必安慰了。”她轻叹一口气,“便是眼前的恩宠,皇后娘娘或许觉得臣妾是费尽心机争来的,可是臣妾想争的,不过是一个日后可以相依为命彼此依靠的孩子,并不是贪求荣华富贵。”
宓姌别过脸,轻叹一声:“好好儿喝莲子羹吧,莲子莲子,有个愿心在。总是好的。”
婉婷寒暄之后,便也离开了。她走出殿阁,正见容珮带了两个小宫女开了库房的门,将杂珠锦搬了进去,不过是门缝开合的一瞬,婉婷已被库房中成堆的杂珠锦惊住。正巧一个小宫女退了出来,嬿婉便笑道:“原来皇后娘娘有这许多杂珠锦了,本宫还送来。可是白白占了你们的地方了。”
那小宫女拍着手笑道:“江宁织造原也要送来的,可是皇后娘娘说,皇上已经私下赏了这么多,连最名贵的鲛文万金锦皇上也全赏了娘娘。便叫江宁织造不必费事了。”
所谓的鲛文万金锦,原是汉成帝殊宠的飞燕与合德二姐妹的爱物,早些年皇帝偶然读《飞燕外传》所知,吩咐江宁与江南二织造竞相复原此锦,不想江宁织造真是做了出来,且皇帝全数赏给了皇后,她竟一点儿也不知。
婉婷慢慢地走出如懿的庭院,嘴角忽而多了一丝冷凝的笑意,原来她所以为的荣宠万千,与宓姌的皇后之尊相比,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旋电般的念头,何时她亦能享有这样的尊荣之宠,临天下凤位,便是好了。
那念头不过一瞬,便连她自己也惊着了,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站在甬道的风口上,身上一阵阵发冷。
春婵忙道:“小主,左右您的心意也到了,咱们要给皇后娘娘看的,不就是这一份心意嘛。其他的,皇后有多少好东西,关咱们什么事呢。”
婉婷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像个阴天的毛太阳似得挂在唇边,春婵看了有些害怕,没话找话地道:“小主别担心,有澜翠在宫里,一切都好着呢。”
婉婷淡淡一笑:“这个本宫自然知道,她要是个不能干的,本宫也不留她了。”
二人正说着,眼看着千桦坐在鸾轿上,穿了一袭鎏色纱银缎长衣,明艳照人地过去了。
婉婷沉下脸来道:“这些日子,出了本宫和庆嫔还有皇后,便是彤贵妃陪伴皇上最多了吧?”
春婵啐道:“可不是?一把年纪了,还打扮得这么妖娆调调的,奴婢就是看不惯她!”
婉婷轻轻一笑:“你真看不惯她吗?”
春婵疑惑地看了婉婷一眼,垂下了头。
春夜里格外安静,这一夜皇帝翻得是千桦的牌子。长夜得闲,宓姌便捧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