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指了指冷玉卿,问“那她怎么办?”
女人狭长的眼睛盯着她上下转一圈,冷玉卿手脚发冷,只觉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里。
却听她道“带上,还有用处。”
男人将玉卿的双手反拧扣在身后,另一手拎着玉卿的衣领就将她提了起来,玉卿这才发现自他胳膊下靠近腹部的位置受了伤。鲜血染红了包扎的粗布。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灌木丛,却见远处暗沉的夜色被投下一块昏黄的灯光,从湍急的暴雨声隐隐可辨有汽车引擎声正在逐渐靠近。
“快进来”女人一惊,忙拉住男人躲回去。
漆黑灌木中,隔了雨帘,玉卿看见几辆军用吉普驶了过来,车子慢慢熄了火。车灯没有熄灭,只见几个穿军服的士兵从车上下来,手中拎着枪杆,枪头上雪亮的刺刀印着月色泛出一道冷光,玉卿发现他们并不像是北平城中普通的巡兵。
那些士兵在附近搜寻了一番,不见人影,正准备上车向前开。却听一声大喊“这里有血迹!”
玉卿登时感到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急速收紧,好像已经陷进了肉中,手臂也被钳得骨头发紧。 那女人愈发猫腰,将自己缩进丛中,男人则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为首的士兵一挥手“搜”,其他士兵抱着刺刀扫过每一处树丛。暴雨小了下来,玉卿能清晰的听见皮靴纷沓靠近的声音。恰在此时,钳制自己的手竟然一松,那个男人似乎牵扯到了伤口,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低呼。
警觉的士兵立刻发现这里的动静。齐齐向这边包围过来。就在这石火电光雷霆万钧之间,玉卿突然狠命挣扎起来,男人一时不备又因伤口崩裂竟让她挣脱,玉卿飞快摸出卡在衣下防身的小刀,咬牙狠狠刺了出去,随着一声闷呼,男人捂住插进胸口的小刀直愣愣望向玉卿,嘴角汩汩的冒出浓血。他伸手准备抓玉卿。却承受不住直挺挺向后倒去。
女人被这突变骇然一跳,登时反应过来劈手要抓玉卿,正与此时,只听皮靴踏地声。明晃晃的刺刀涌了进来。
“不许动——”
德国造的精准大钟刮过一格,沉重的铁门嘎吱开启,身着棕黄军装的副官走进来,他锐利的目光绕了双手缚住押坐中间的女子上下,“你与秦九是何关系?”
刺目的白炽灯光让玉卿睁不开眼,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体,凌乱发丝遮住视线,她只觉浑身发软没有一丝力气。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嗓子沙哑的几乎发不出声“我不认识他。”
副官眉心一动,“你是何人?为何会将他杀死?”
额头沉重,玉卿强自保持着迷离意识清晰“我是维德女校的学生,是被他挟持。”
“三更半夜,为什么独自一人去城南?”
玉卿喉咙微转,垂下目光“是…是去投奔远亲,因搭不上骡车所以连夜赶出城”
副官打量她许久,默然片刻,向随从的士兵扬额示意“押下去”。
“义和团余党方桂香已抓获,正亢在警备局审问。满洲遗老的阉官秦九再搜寻时被一个自称维德女校的女学生当橱毙,此前,该名女子一同被亢在警备局。”车内后座上,副官低声报告,后座那人靠了椅背,微微阖目,只现出倨傲英挺的轮廓侧影。副官接着道“此女子称连夜出城投奔远亲却被秦九劫持,这是从她身上搜出的物品。”那人仍缄默阖目。
副官小心觑了一眼后视镜里泰然稳坐之人,斟酌着措词道“金陵那边不断施压,恐怕情况有变,是否提前启程?”
那人终于开口,语声低醇,隐透倦意“不必。”
“是,少帅。”副官下车,欠身拉开后座车门。
黑色锃亮皮鞋踏出车门,深色风氅被风扬起一角,露出底下笔挺的戎装。年轻的副官已算英俊,但在此人面前却生生被压下一头。
凌然深邃的眼眸撇过副官呈来的纸条,望着上面清秀的字迹,他眸光暗沉,微薄唇角却划开一丝冷冽笑纹。
玉卿醒来时, 发现身处肮脏的囚牢已变成陈设豪华的套间。